華夏武成四年十一月初八,一條剛剛靠上黃埔碼頭的暹羅商船上,幾個身影魚貫而下,隨即在碼頭上僱傭了嚮導,然後在嚮導的指引下向廣州城內行去,最後在廣東都督府門口上演了一出外邦來朝的活話劇。

    對於所謂“文萊歸附”事件,最尷尬的是總督衙門。須知道,總督蕃洋列國事務衙門在廣州城內除了有安南館伴使以外,還有總攬廣東洋務及猺、僮、苗、山哈等百越事務的駐省鴻臚使衙門。結果文萊人哪個都不找,卻直接找到了行省最高長官,姑且不說文萊人是不是存心如此,但至少總督衙門的面子被剝奪一乾二淨。

    雖然心裏對不識趣的文萊人已經恨得咬牙切齒了,但是廣東鴻臚使卻不敢隱瞞文萊歸附一事,畢竟文萊人先找的是都督府,按照流程雖然最後接待文萊人的具體事務還是發回總督衙門處理,但相關的呈報,都督府也一定會循規蹈矩的發往武昌。

    就這樣,通過廣東進奏院和總督衙門內部流程這兩條線,文萊人的請求相繼抵達了鄭克臧的案頭。考慮到這是華夏朝建立後第一個主動要求歸附的外藩,爲了慎重起見,鄭克臧便招集內閣諸大臣和總督衙門會辦大臣一起討論此事。

    和鄭克臧想像中的不一樣,幾名內閣大臣雖然不分管總督衙門,但對於南洋的形勢或多或少有些瞭解,因此得到所謂遠邦來朝的消息後,並沒有出現以往歷朝歷代都會出現的病態的狂喜,反而一個個默然無語、若有所思。

    面對一衆成精的臣子,不得已,鄭克臧只好先讓鬱平拋磚引玉:“幾位卿家大約還不清楚勃泥的情況吧,這樣,鬱卿,你且先爲大家解說一二吧。”

    “臣遵旨。”身爲總督衙門會辦大臣的鬱平站了出來。“不過臣請以圖觀。”鄭克臧點了點,於是一面繪有勃泥大致形狀的屏風很快擺放在衆人面前,鬱平此時伸手一指。“勃泥又稱婆羅洲,乃是南洋一巨島,據呂宋夷、荷蘭紅夷稱報,此島方圓三百萬裏,幾類我朝數省。然島子雖大,但開發卻很少,通常只在沿海五十里,最多也就百里之內有田土、人舍、國家,再往內則是世局叢林的食人生番,就是本地土人也等閒不敢輕易進入。”

    開國伯、內閣大臣、禮部尚書、潮陽縣子黃良弼倒吸一口冷氣:“以此島之面積及開發之程度,或可供我朝百世之移民。”

    “黃大人所言甚是。”鬱平衝着黃良弼笑了笑。“而根據之前本朝與荷蘭紅夷新達成的約定,本朝將不得向卡里馬塔海峽以西的蘇門答臘諸島、爪哇海以南的爪哇諸島、望加錫海峽以東的錫裏伯斯諸島、香料諸島拓殖,而紅夷也不得向勃泥及勃泥附屬諸島拓殖,如此一來,整個勃泥便是我朝的禁臠,外人不得染指。”

    鬱平的潛臺詞很明確,既然如此,還管他什麼文萊算端(蘇丹),能直接併吞或設立內藩的,又何必保留什麼外藩,爲此他又介紹道:“且不說那麼長遠,就說如今吧,朝廷已經在北勃泥設置了納閩都護府及六個都總管治地,在西勃泥,凌牙門都護府下坤甸直隸州共有八個縣和十一個阿附的小國以及王藩、房藩、蜈琪嶼張藩等三處內藩。”

    鬱平的話音剛落,內閣大臣、鹽鐵衙門會辦大臣柯鼎開便開口阻撓道:“可是如今文萊歸附的事情已經鬧得天下皆知、列國與聞了,若是朝廷不接受文萊的拳拳之心,恐怕傳揚出去,列邦或以爲朝廷苛厲,若是因此絕了向化之心,對朝廷經營西洋怕是有所不利吧。”

    柯鼎開說這話並非沒有緣由,事實上,根據荷蘭跟華夏達成的劃分勢力範圍的協定,馬來亞半島屬於雙方都可以進入的地區,因此可以想見,未來雙方在這一地區的爭奪將會是十分激烈的,在這個時候拒絕文萊人的歸附要求,無疑是給荷蘭人提供了彈藥。

    “臣覺得此事一開始便有蹊蹺。”內閣參贊大臣林珩則純粹是因爲神策軍的問題跟總督衙門過不去。“納閩都護府就在文萊王都近旁,文萊算端爲什麼要捨近求遠前往廣州上書?到了廣州後爲什麼又尋到廣東都督府而不去找總督衙門?其中怕是大有問題。”一番話說得鬱平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但林珩還裝好人。“臣不是針對總督衙門,只是覺得,南洋拓殖或許過於急功近利了,所以逼得文萊算端出此下策。”

    “不管文萊人打得什麼算盤,我朝拓殖南洋的宗旨斷不容改變。”鬱平爭辯道。“所謂天授不取反受其咎,這勃泥只能有一個主人??????”

    “鬱大人,太操切了。”內閣參贊大臣、度支衙門會辦大臣張日耀也忍不住了。“如今國朝根本沒有實力一口便吞下整個勃泥,如此不如先接納了文萊歸附,然後徐徐圖之。”

    “張大人這話纔是老成謀國之見。”林珩呼應道。“文萊雖然力弱,但畢竟是勃泥北方共主,一旦逼急了,未必不會與我朝決一死戰。”

    鬱平語氣陰險的反問險的反問道:“林大人,你是說我朝軍馬打不過文萊人嘛?”

    “打,當然是不怕的,但這畢竟要牽制朝廷的力量,想來鬱大人也不會自大的以爲單憑凌牙門和納閩都護府的力量就能擊敗文萊人吧。”林珩冷笑的迴應道。“既然如此,爲何不改鯨吞爲蠶食,和風細雨波瀾不驚,最後還能水到渠成。”

    鬱平頗爲惱怒的質問道:“那如此一來,馬來諸國就不驚懼了?”

    “夠了,聖上在此,幾位大人莫要失了分寸。”阻止了幾人繼續吵下去的內閣總理大臣林良瑞躬身衝着鄭克臧一舉手中的白圭。“臣以爲急圖緩謀各有利弊,倉促之間內閣不能決斷,還請聖上廟謨獨運??????”

    鄭克臧頗爲不滿的看了看和稀泥的某人,搖了搖頭:“好你個林卿,此事本是朕想聽你們的意見,結果卻又推到朕跟前,如此,朕要你們何用?”

    幾位大臣立刻翻身跪倒:“臣等無能,不能爲聖上分憂,罪該萬死??????”

    “好了,好了,這些套話就不要說了,都起來吧。”等幾人爬了起來,鄭克臧眯起眼睛。“剛纔卿等的話,朕都聽見了,總督衙門的意思是不必理會文萊人,但內閣大多數的意見還是覺得該表現出天朝上國的風範,這不就得了。”鄭克臧衝着鬱平言道。“此事就先按內閣的意思去辦,總督衙門做好冊封的一應準備,當然該談的還是要談。”

    鄭克臧站起來走到屏風之前,用手在地圖上勾勒了一番:“克羅克山、依蘭山、卡普阿斯山,想來文萊人的領地不可能越過這些山脈,總督衙門就以此跟文萊人確認疆域,至於西面,就以這條名叫盧帕的河流作爲分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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