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培福從跳板上走到木質的棧橋上,一個身材高大的天竺人用饒舌的荷蘭話對他說道:“先生,港務官通知您到他那裏去登記。”

    孫培福點點頭,隨着天竺人一路走向岸邊的一座紅屋,在那裏一個酒氣沖天的荷蘭官員接待了他:“【海蛇號】?第一次來賈夫納貿易?很好,一百五十盾的入港費用,如果有貨物要出售,稅務官閣下會向你徵收交易稅的。”

    孫培福也不多話,從口袋裏數出五十枚武成銀幣遞了過去,受益於這幾年華夏航路的西拓,天竺海上已經有不少的華夏船出現,若是十年前,他這麼突兀的登上荷蘭人在細蘭的老巢的話,估摸着對方連港口都不會讓他進入,更不要說只是抽取一百五十盾的港務費了。

    “華夏銀元?”港務官隨意取出一枚仔細翻看了片刻。“質地真是精美,難怪可以被作爲東印度羣島周邊最受歡迎的基準貨幣,不過,”港務官打個了酒嗝,一股腥臭的味道彌散在不大的空間裏,讓人只想掩住鼻息。“不過,五十枚可不夠,還要再加上三枚。”

    這個時空中,在東南亞流行的金銀幣品種極多,都是各國商人帶來的各地貨幣,彼此之間並沒有一個基準的匯率,但是保德銀貫和武成銀貫相繼發行之後,華夏最大的錢莊四海錢莊、通海錢莊曾聯手作出硬性規定,一枚八錢五分重的武成半貫銀幣(含銀量八成八至八成九)等於重約七錢七分的西班牙“雙柱”銀幣和“佛頭洋”銀幣(含銀量均爲九成二)一又十分之一枚,等於重五錢六分的葡萄牙crusado銀幣(“十字錢”,含銀量均爲九成)一又三分之二枚,等於重八錢六分至九錢二分之間的荷蘭三盾銀幣(“馬錢”,含銀量九成一)一枚。當然這個兌換比例是華夏單方面的制定,部分歐洲國家是不認可的,只是迫於在華取得商品的迫切程度,所以只能默認這個現實。

    因此,對方再要三枚並非只是單純的索*賄,其實更多的帶有一種羞辱。不過孫培福沒有爭論,這很符合華夏商人不惹事的特徵,所以心滿意足的港務官爽快的簽發了入港證明。有了這份證明,孫培福可以在賈夫納補充食水和銷售採買商品,也可以在城市裏隨意走動,只要不去所謂荷蘭人居住的要塞區即刻。

    收好證明孫培福回到船上,跟船上的活計打了一個招呼,隨後安步當車向碼頭邊走去。

    賈夫納原本是泰米爾人跨海進入斯里蘭卡的第一站,城裏留有許多作爲泰米爾國家首都時建築的印度神廟,異國風味十足,只是在荷蘭人的統治下,老城區的風光不再,倒是港區的酒吧、客棧林立,顯得更加生機勃勃。

    不過孫培福到這裏並非是來觀光的,因此並不關心印度神廟和泰米爾人的情況,只見他找到一家酒吧,隨即拉開門扉走了進去。酒吧里人不多,不過這也很正常,畢竟這裏不是阿姆斯特丹、朴茨茅斯這樣的大歐洲海貿重鎮,歐洲各國商人通常只會到自家東印度公司設有商站的印度港口進行貿易,只有本國在印度沒有基地的自由商人或者四海爲家的海盜纔有可能隨意進出列國控制的港口。

    也許是之前看過中國式的袍服,又或許是見怪不怪,小侍者快速的跑到孫培福的面前,向他鞠了個躬,然後有磕磕巴巴的荷蘭語問道:“先生,您,要些什麼?”

    濃重的口音讓孫培福差一點沒有聽懂,還在這個地方不用聽懂也知道對方在說什麼,於是他掏出一枚銀幣放在桌面上:“一份雞湯,不要放咖喱。”

    小侍者準備從桌子上撿起錢,此時孫培福眼明手快的按住他那隻髒兮兮的小手:“告訴我哪裏可以買到最好的寶石,剩下的錢就歸你了。”

    一份不加咖喱的雞湯纔多少錢,一枚價值三荷蘭盾的武成銀幣會剩下很多找頭,因此心動的小侍者當即答道:“波地先生,先生,您可以去找波地先生問一問。”

    孫培福笑道:“我不認識什麼波地先生,幫我把他找來,錢就可以拿走了。”

    小侍者應了一聲,收回手,跑到廚房拿來孫培福要來的湯,隨即溜出了酒吧。

    沒過多久,正在小口喝湯的孫培福看見一個衣着有些華麗的男人跟着小侍者走了進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波地先生了,心有所悟的孫培福撿起桌上的錢幣向小侍者拋了過去,小侍者沒接到還追着銀幣在酒吧內亂竄,讓邊上的酒客看了哈哈大笑。

    波地先生也不管小侍者低頭找錢的興奮樣子,徑直走到孫培福面前:“是你要買寶石?”

    “您是波地先生?”孫培福請培福請他坐下,然後隨口問道。“你有辦法搞到上品寶石?”

    “現有的寶石礦區都在荷蘭人的控制之下,上品寶石都被荷蘭人收走了,就算少量流出的普通寶石,也得通過荷蘭人的交易所和稅務官後才能交易。”波地先說了一通難處,然後告知孫培福道。“當然,一切都有可能,就看閣下能不能出得起合適的價位了。”

    “寶石纔多大的顆粒,想藏總有辦法藏起來不讓荷蘭人發現的。”孫培福搖了搖頭,顯然是讓對方別把自己當成凱子了。“說吧,你手裏有多少貨,普通的我不要,我只要上品。”

    波地拒絕道:“對不起,我們之間好像是第一次交易,這麼大的手筆,我無法相信閣下。”

    “這倒也是。”孫培福一笑。“雙方沒有這個信任度的確要風險。但是如果我有波地先生你無法拒絕的交易品呢?不知道你是不是願意冒這個險。”

    “交易品?”波地用荷蘭語重複着這個單詞。“對不起,我以爲閣下是付現款,對於其他什麼交易品,我們沒有任何的興趣。”

    “是嗎?如果說是五十隻燧發短槍呢?”孫培福拋出一個重磅炸彈。“當然,你不能用他來對付荷蘭人,但是作爲地下王者的打手,五十隻燧發短槍可是一股極其龐大的力量。”

    “五十隻燧發短槍?”波地心動了,由於荷蘭人嚴格控制土著擁有火器,因此無論泰米爾人還是僧伽羅人都沒有辦法搞來類似的武器,所以孫培福提及的東西對他而言是種不小的誘惑。“我的東西很好,五十隻燧發短槍只怕不夠。”

    “你該不會想要大炮吧,我倒是願意給,你能在荷蘭人眼皮子底下把它藏起來嗎?”孫培福故意又拋出一個誘餌來,不過這一次試探的目的顯然是看對方到底是真正的地下商人還是荷蘭人放出的密探。“放心,不夠的部分,我可以用絲綢和瓷器來低價,這些可都是價比黃金的好東西,你應該喫得下的。”

    波地吐了口氣:“這位陌生的先生,您說得不錯,火炮我是喫不下的,但是燧發短槍的數目能不能更多一些,我想我也有足夠的寶石讓你滿意。”

    “我可以多給你一些火藥和製作子彈的鉛,但是這一次我實在沒有帶太多的短槍來。”孫培福即是爲了釣對方的胃口,也是避免發生某種極端的事情。“不過下一次,我會帶來你所需的一切,只要你有足夠多的漂亮石頭。”

    波地想了想表示同意:“這位先生,我們怎麼交易?”

    “等我的船補充完水和糧食之後,會離開賈夫納港口,你應該有船吧,那麼咱們可以在港外交易。”孫培福遞給對方一塊藍色的絲巾。“把它掛在船船帆上,我會找到你。”彷彿爲了寬慰對方,孫培福補充道。“我希望我們還有下一次的交易,所以最好誰也不要搗鬼。”

    波地自然沒有意見,對此他答道:“一切如您所願。”

    “對了,”孫培福貌似不經意的問道。“賈夫納的荷蘭人有多少軍艦?平時巡航間隔是多長,我們的交易得避開他們的巡航船。”

    波地懵懂的回答道:“在賈夫納,荷蘭人通常停泊有三條軍艦,一大兩小,每天早上會有一條向科倫坡方向巡航,一般要到第二天下午纔回到港口,因此只要我們避開早晚的時間段,荷蘭人是不會發現的??????”

    回到船上,孫培福招來副手:“瑞秋兄,對要塞區的探查有結果了嗎?”

    “荷蘭人守得嚴,靠近一點守衛就拿長矛來驅趕,所以暫時還沒查清荷蘭人的大致兵力。”副手如是迴應道。“但進港的時候我注意看了,沿海的炮壘上怕是有十幾門重炮,再加上這裏水淺,大隊船隻不好週轉,只怕強攻的話,有些難度。”

    孫培福沉吟了一會,提出自己的設想:“如果說進攻不方便的話,那堵塞航道可行嗎?”

    “怕是也不成,”副手否地道。“我們是從南航道進來的,西面是一片內海,到底有多少深我們不知道,萬一可以行船,荷蘭人從那頭出去的話,怎麼堵也堵不住的。”

    副手說的是保克海峽,眼下的保克海峽雖然也出現了瀉湖的趨勢,但還沒有向另一個時空那樣淤塞的很厲害,因此的確無法判斷荷蘭人是不是能從北面入洋。

    孫培福於是做出一個冒險的決定:“不知道還不簡單,等走的時候往北面探一探就成了,咱們船輕,應該不會擱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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