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敦勝想用毛淡棉城拖住夏暹聯軍,然而他再一次打算了算盤。說起來毛淡棉城三面臨江,是古典軍事學家眼中最易守難攻的地方,但在火炮艦船成爲海戰主流之後,缺乏遠程炮掩護的毛淡棉城卻成了不折不扣的死地。

    好在,怒江流入孟加拉灣的時候夾帶了上游大量的泥沙,在衝擊出比魯君島的同時也在入海口形成了數目衆多的淺灘,並不合適夏軍水師第十一艦隊的大型艦船駛入炮擊,因此轟擊毛淡棉城牆的任務就落在了緬南鎮守府的小型港務船和緬南土司的容克戰船身上。

    “真,真是太壯觀了。”戰船噴吐出的火焰砸在毛淡棉單薄的城牆上引起一陣碎土崩落的場景,讓已經在城外紮下連營的暹羅人看得瞠目結舌。“中國人真是有錢,這船上的大炮怎麼就打個不停了,這,這得花多少錢呢。”

    “僅僅是有錢嗎?不,你仔細看那些船上的大炮。是不是發現,炮筒都比咱們的大炮粗了好多呢?沒錯,這些正在開火的大炮在暹羅都算得上是重炮,絕對要比咱們帶來的大炮威力大上好多。”一個有着帕召頭銜的下級貴族向懵懵懂懂的同伴解釋道。“而且這裏每條船上都有五、六門炮,因此僅僅是眼前這二、三十條戰船上的大炮數量就等於暹羅全國的大炮加起來那麼多了,還打得更遠、威力更大。”

    “華夏的強大真是名不虛傳啊。”暹羅有相當多的中國移民,因此貴族會說漢語是很正常的。“幸好,他們不是暹羅的敵人,否則,我們真的連睡覺都不安穩了。”

    “是啊,華夏很強大,但他們卻不願爲暹羅人流血。”另一位有鑾頭銜的貴族卻嘆息道。“所以,毛淡棉城最終還是要暹羅人自己來奪取。”

    邊上的幾個小貴族不解的追問道:“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這位叫鑾頌耶的貴族回答道:“除了江上的這些炮船,華夏兵馬已經全部北上了。”

    小貴族卻欣喜道:“華夏兵馬走了也好,毛淡棉是我們的,整個上丹那沙林也是我們的。”

    鑾頌耶幽幽的嘆息一聲,解釋道:“如果僅僅是奪取毛淡棉城倒也沒有什麼爲難的,畢竟,城內糧食有限,持續圍困也最終能得到勝利,但不要忘了,本地的主人除了緬人以外還有孟人。這些孟人反對緬人統治時與我們是一條心,真要讓暹羅奪取了上丹那沙林地區,那麼接下來,他們卻會成爲暹羅新的敵人,而能輕易壓制他們的卻只有華夏,如此一來,暹羅人流了血,能不能得到果實卻還要看華夏的臉色??????”

    正當某些暹羅貴族爲國家前途哀嘆之時,撤離毛淡棉地區的夏軍及緬南軍兵分兩路分別在緬甸古都勃固及下緬甸重鎮大光登陸,很快奪取了防禦空虛的兩地。

    再戰告捷的夏軍於是決定一路沿錫唐河谷北上威逼東籲王朝的舊都東籲(瓜)、另一路則從大光西進至伊洛瓦底江下游地區伺機奪取另一座重鎮勃生與阿拉幹軍實施會師。

    主意既定,夏軍便行動起來,以神策軍和緬南軍爲主的東路軍便很快迤邐北上,連續攻佔勃亞及、岱烏、彬達札、兩利彬等地,給阿瓦王庭造成了極大的震動,迫使達寧格內王和阿瓦王庭在雲南方向的夏軍仍有可能趁虛而入的情況下,依舊拆東牆補西牆的匆忙抽調出北線十萬餘防軍星夜南下救援腹心。

    在東路夏軍高奏凱歌的同時,西路龍驤軍第九師的行動也十分順利,一路攻佔央東、班德瑙、因馬、姜貢等地,除了極少數尚且忠於東籲王朝的緬人貴族進行了微不足道的抵抗外,其餘沿途的緬人領主大多聞風而逃,甚至還有相當一部分知趣的投靠夏軍,成爲夏軍的在下緬甸地區極其重要的引路人。

    就連往日得到東籲王朝大力供奉的各地寺院也紛紛頒佈佛旨約束百姓不得反抗夏軍,對此,原本就決心要割去下緬甸的華夏方面自然給予很高的禮遇,在宣佈不加刃於寺廟的同時還宣佈繼續承認寺廟的土地權,與國內禁止寺院領有土地的政策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大人,沙廉的西夷商館要求復業。”在兩路大軍高奏凱歌之際,另外一些願意錦上添花的也冒了出來。“他們願意向我軍無償供輸四百桶火藥和不少於二十噸的大米。”

    “夏大人,你的意思呢?”爲了征服緬甸,華夏朝廷專門設置了緬甸大都護府和下緬甸都護府這兩套職權有些重疊的機構,因此涉外通商既可以由緬甸由緬甸大都護主管也可以由下緬甸都護負責。“接不接受這些洋夷的請託。”

    “這些洋夷首鼠兩端,據說之前還低價出售軍火軍械給緬甸軍,如今又要向我朝輸誠,倒是甚爲可惡。”首任下緬甸都護夏煒民半真半假的說道。“只是朝廷暫無禁絕彼等貿易的章程,所以就算他們走運了。”

    “也是,那就讓他們復業好了。”名義上總攬戰事的緬甸大都護桑介安點頭道。“五百桶火藥、二十噸大米對我軍來說也是不小的補益??????”

    領了兩位大人的命令,傳話的官員走了出去,半天后又臉色古怪的走了回來:“兩位大人,西夷呈請將沙廉之地闢爲自由港,一如呔泥的故例。”

    “自由港?呔泥故例?”夏煒民眉頭一皺。“真是得寸進尺,告訴他們,不許!”

    “慢!”桑介民衝着同僚微微一笑。“夏大人,此時緬甸之戰尚未終結,只怕還有大戰,當防異族作祟,這樣吧,去跟洋夷說,如今只剩過渡,自由港一說,還等本朝與緬甸的條約談下來再說,且容日後再議吧。”

    看着領命而去的小吏,夏煒民不禁提醒道:“桑大人,給了洋夷想念,只怕日後??????”

    桑介民打斷道:“本官又沒明許這些洋夷,只是說日後再議嘛,至於日後議的結果如何,難道一定要讓這些洋夷滿意不成?”

    夏煒民卻道:“桑大人,這可是矇騙,我華夏天朝,豈能做讓洋夷詬病之舉,不妥當吧。”

    “夏大人,何必跟這些洋夷談信義。”桑介民很是嚴肅的回答道。“大人想來多在國內爲官,不知道洋夷的種種劣跡吧?”

    夏煒民有些愕然:“洋夷劣跡很多嗎?那朝廷爲什麼還要與之互通商貿呢?”

    “洋夷的劣跡數不勝數,大人日後若是有機會問一問南洋商民自然會曉得的,本官就不多說了,只是大人記住一點,這些弱肉強食之輩當不必人視之,換而言之,他們是禽獸,要用對付禽獸的辦法對付他們。”桑介民煞有其事的說道。“既要誘之以利,又要防其反噬。”

    夏煒民沉默良久,這才吐了一口氣,無力的迴應道:“洋務如此繁複,下官是處置不來的,今後只怕還要煩勞大都護府處理這些瑣碎。”

    桑介民啞然失笑:“夏大人推的倒是快了,只怕日後都護府內有所煩言呢。”

    “都是爲朝廷分憂,誰多做一點,誰少做一點,有什麼可以嘮叨的。”夏煒民也是聰明人,他雖然不打算沾染洋務,卻也想借此機會跟緬甸大都護府釐清權責。“不過話又說回來,朝中大佬是怎麼回事,冗牀疊架倒也不擔心兩司之間起了齷齪。”

    “朝廷怎麼考量的,本官倒是不知,但細論起了,貴我兩司之間真正重疊的倒也不多,都護府管民政和拓殖經營、大都護府管內外藩屬,倒也可以做的井水不犯河水。”桑介民眯起眼睛看着夏煒民,對方打什麼算盤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若是都護府將洋商事務託付給大都護府的話,大都護府就介入商事了,這不好吧。要不,大人與本官一起上奏朝廷,將兩司的總督衙門合二爲一如何?”

    “這倒是個解決辦法,只是朝廷未必會答應。”都護府的總督衙門分司多少還有些權力,但大都護府總督衙門分司的權責卻被大都護侵佔了,因此出於制衡的考慮,武昌是不太可能同意兩司合併的。“不如,桑大人把內藩事務交換如何?”

    “交換?”桑介民打了個哈哈。“夏大人,咱們現在討論這話題是不是太早了,畢竟緬甸還沒有屈服,下緬甸都護府還沒有成立呢。”

    桑介民是暗諷夏煒民伸手太早了,但夏煒民卻對此不動聲色:“說的也是,畢竟毛淡棉還未陷落,北方的緬甸軍還有一戰之力,如今說這些的確早了點,不過桑大人,咱們可是說好了,等與緬甸的條約正式簽訂了,下緬甸都護府也設立了,咱們倆再商量這件事。”

    正在喝茶的桑介民差一點被茶葉哽住了,不得已只好清了清嗓子迴應道:“本官倒是沒有問題,只怕朝廷不答應。說實在的,若是朝廷知曉貴我私下商議屬下權責,非得治我們倆一個僭越行事之罪啊,大人,說笑了。”

    夏煒民高深莫測的回覆道:“是的,說笑了,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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