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仍舊很感激，感激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蘇央然雖然一直微笑着，但是他知道，她對於這場婚姻，純粹只是當做一筆交易，或者是爲了完成某個承諾，而去完成的事。
在整個會場裏，他每走過一個地方，都會悄悄回頭望她。她喝了不少酒，但是腦袋卻異常清醒，沒有一絲醉意。直到三週年慶典結束，他將她扶上了車，她忽然推開車門跑了下去，站在停車場的垃圾桶裏大吐特吐。
雲洛生立刻跑過去扶住她的肩膀，不讓她整個人癱瘓到地面：“沒事吧？你怎麼喝那麼多酒，央然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身子難受。”蘇央然拉住雲洛生的衣襟，好不容易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整個人蹲在地上。她頭很暈，但是意識卻從來沒有這樣清晰過。她知道自己在哪兒，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知道自己怎麼了，就只是全身難受，難受的要命，頭也很暈。
“你喝醉了。”雲洛生用力將她抱到了車上。
蘇央然慢騰騰的坐了起來，眼睛半眯着看着他：“也許我現在說我沒有醉，你肯定不信。但是我說話沒有打卷，我意識也很清晰。我知道自己喝多了，頭很暈，也知道自己坐在車上……可我沒有醉，因爲我知道現在在幹什麼，現在在哪裏……”
“嗯，你沒有醉，我送你回去。”雲洛生俯下身要幫她系安全帶。蘇央然忽然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你不累嗎？”
雲洛生一下子僵住了身子。
她的呼吸就在耳邊：“不累嗎？這樣看着我，這樣幫着我……你明明知道，我還沒有喜歡你。雖然，也不討厭你。你知不知道現在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和一個你喜歡的人在一起，還不如和一個喜歡你的人在一起。因爲你喜歡的人會讓你覺得累，而喜歡你的人累得卻是她……還是說，你爲了夏家的錢，夏家的勢力，犧牲自己的幸福也願意？”
“你喝醉了……”雲洛生長呵一口氣，然後用力將安全帶給她繫好。
“我沒有醉，我意識很清晰！我沒有醉！”蘇央然貼近他的臉：“你是不是喜歡我？你喜歡我了，所以心甘情願爲我做這些？以前，你不是討厭夏莉，討厭這張臉嗎？”
雲洛生忽然停止了手裏的動作，他眼神晃動，細長的指尖輕輕拂過她的頭髮：“你說的對，我是因爲喜歡了你，所以心甘情願爲你做這些。我從來都沒有討厭夏莉，只是厭倦自己的婚姻被當做籌碼安排。可是遇到了你，就算是籌碼，我也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他寧可她一無所有，他寧可她柔弱不堪。至少這樣，他纔會安心的將她留在身邊。而現在，他是那麼害怕，手裏握着的這條細弱的線，稍微一不小心就會被扯斷。然後她會飛得很遠，遠到擡起頭在天空，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蘇央然睡着了，就在後車座上。那麼冷的天，她還穿得如此單薄。
雲洛生脫下了外套蓋在她的身上，然後發動了車子。他將車開到街道上，因爲距離夏家很近，他本來可以在十幾分鍾裏就將蘇央然送回去，但是他卻猶豫了，繞了一圈將車開在外環線上，不斷的繞着這個城市行駛。
汽車裏暖暖的，蘇央然閉着眼睛熟睡。她只要睡着了，就會和醒着的時候很不一樣。睡着了，她是安靜的，如同天使。但是如果她醒着了，那就是拿着鐮刀的天使，面帶微笑，卻有可能一刀要去你的性命。
她很少猶豫，做事果決，從不手軟。但是真正瞭解了她的人才知道，她是最容易心軟的，只是勉強的用玻璃遮擋住自己的心，稍微拿錘頭敲一下，就會碎成無數塊。
對蘇彥……怕也是這樣吧。
裝作冷冰冰的，裝作已經是陌生人了。可是當他真的離去，真的沒有辦法再見面了，她又是那麼痛苦，痛得撕心裂肺，卻還要佯裝堅強。
一圈一圈的繞，一圈一圈的開，開到油快要耗盡，他纔將車開進了夏家。看着那些傭人將蘇央然扶上了樓，他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管家邀請他進去小坐一會兒，他卻擺了擺手：“我回去了，你們好好照顧她，她今天喝了很多酒。”
“是，雲少爺。”管家恭敬的送他離開。
雲洛生開着車回到家裏，車到門口就熄火了，沒有油，也沒辦法再開下去。明明前面就是正大門，但是他卻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坐在車裏，看着玻璃窗上漸漸堆積的白霧。
她是認真的，正如她自己所說，她雖然醉了，意識卻很清晰。那是那麼認真的問他：不累嗎？這樣看着我，這樣幫着我……
累……說不累，那是騙人的吧。怎麼可能會不累，他已經累到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隨時睡着的地步了。但是他卻仍舊堅持着，因爲那是他所喜歡的，所決定的，所以就算再累再難受，他也會等着，盼着，期待着。
他相信，就算他給不了她全世界，但是至少可以給她一絲溫暖，就算那絲溫暖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