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意低下頭,就看到沈恪言精緻的側顏。

    平日裏沈影帝總是帶着光環的,除了上次在沈家,這還是池意第一次見到沈恪言毫無防備的樣子,看到沈恪言眼下淡淡的青色,池意猶豫片刻,擡手關了後座的燈。

    清茗這個角色戲份不多,所以即使所有戲份都集中在這一個星期,池意的通告單和沈恪言比起來還是相差甚遠,原本池意以爲沈恪言至少要三天後才能結束,沒想到竟然會和他一起殺青,不過也不難想到,這幾天在片場,池意深刻了解了沈影帝的工作狂程度。

    八點開工,至少需要提前一個多小時妝造,基本一拍便是一整天,他每天晚上九點左右結束,沈恪言卻有不少夜戲要拍,當然凌晨的戲份也不少,池意大概算了一下,七天裏沈恪言平均休息時間不足七個小時,還要算上喫飯和轉場。

    不急着趕行程,導演也不急收工,除了敬業池意真的想不出第二個理由。

    怪不得這麼多人喜歡沈恪言。

    當然即使沈恪言脫去所有這些光環肯定也還是有很多人喜歡的,畢竟這張臉真的很好看,藝人因爲經常化妝和作息紊亂很容易出現的皮膚問題一點沒在他身上體現,即使離得這麼近池意都覺得沈恪言顏值無懈可擊,不過他也是剛剛發現,沈恪言左耳後有一顆痣。

    顏色很淺,如果不是離得這麼近根本發現不了。

    所以他應該是第一個發現這顆痣的人吧?

    這個想法出來的一瞬間,池意狠狠唾棄了自己卻又不可抑制地有點開心:所有人眼中的沈恪言都是完美的,但他身邊的是更完整的。

    機場和影視城離得不算遠,到了停車場距離登機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裴秋下車打了個電話,大概是爲了交代車的去向,池意沒怎麼聽清,沈恪言卻被吵到般不怎麼明顯地皺了皺眉,等池意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的右手已經覆蓋在沈恪言的左耳上。

    不過這個方法似乎有用,看着沈恪言舒展開來的眉心,池意鬆了口氣沒忍住彎了彎脣角。

    “沈......”裴秋敲車窗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到了嘴邊的喊聲頓住。

    “噓!”池意拿起手機打了幾個字。

    看着屏幕裏的【小秋哥,麻煩你先去過安檢啦!】,裴秋比了個可以的手勢,輕手輕腳地打開了後備箱。

    因爲只安排了一週通告,池意這次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個小旅行箱,沈恪言的行李更少,所以裴秋一個人輕易地拿了所有行李。

    周遭重新安靜下來,池意定定地看着沈恪言的側臉出神,不知道怎麼就想到了兩個人第一次見面。

    不過不是籤合約那天。

    池意第一次見沈恪言是大概六年前,在學校的開學典禮上。

    出乎意料地選擇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表演專業,雖然理由充分地說服了父母和身邊的朋友,一直到開學池意都還是處在茫然的狀態。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融入這個職業的氛圍,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做好這件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像和父母承諾的那樣不留遺憾,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渡過接下來的至少四年的時間。

    他永遠記得沈恪言談起表演時候的眼神,也記得沈恪言演講最後的那段話:

    “說到底表演、演員和所有的專業、職業一樣,它可以是你畢生至高的信仰,也可以是你維持生活的一個手段,這個生活可以是動詞的活着,也可以是名詞的狀態,信仰和生活從來沒有誰比誰高尚,演員也是。沒有誰規定一個好的演員必須以給觀衆帶來多麼深刻的表達爲己任,只要演戲這件事能給你帶來一絲慰藉,它之於你就是有意義的。

    不要給自己壓力,無論你是因爲什麼理由選擇它,沒有人有任何理由指責你,當然,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就好好走下去,不要辜負自己的努力,也不要辜負演員這個身份。

    願你們未來每一步路都燈火通明,若沒有,就恪守本心。”

    後面四年的學習和在躍然沉寂的這兩年,這段話幾乎是他的座右銘,時刻提醒着他記得自己的初心,不要被任何人任何事打倒。

    所以雖然他編造愛情故事裏他是爲了沈恪言才進的圈是假的,雖然沈恪言根本不會知道自己的那場演講給池意帶來了多大的影響,但是沈恪言的的確確算是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引路人。

    池意第一次覺得一個小時過的這麼快,也第一次知道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在這麼不舒服的環境裏還睡得這麼沉,剛剛從過往的回憶抽身,肩膀上的人睡了一路,他的頭髮已經有些凌亂,再加上現在平和的表情,像極了全身心信任主人的狗狗。

    池意毫無防備被擊中,覺得這個時候叫醒沈恪言實在過於殘忍。

    正思考自己成功公主抱沈恪言下車,然後在不打擾他睡覺的情況下走到候機室的概率有多大,冷不丁對上沈恪言茫然的眼神。

    “到了?”剛剛睡醒,沈恪言的聲音還帶着難以忽視喑啞。

    特別性感,池意胡亂地點了點頭:“嘶!”

    沈恪言睡了兩個多小時,池意就保持着現在的姿勢一動不動了兩個小時,剛纔沒注意現在沈恪言直起身後他只覺得肩膀痠麻,沒忍住抽着氣。

    沈恪言看不過去上手幫他捏着肩:“怎麼不叫醒我?”

    “我看沈老師好像很困,”池意解釋:“其實也沒多久,我正準備喊你。”

    沈恪言眉心微皺,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睡着,還睡得這麼沉。

    沈恪言捏肩的手法過於專業,一分鐘後池意驚喜地動着肩膀:“好了欸,沈老師真的好厲害!是專門學過嗎?”

    “之前拍戲用到過。”見他不再難受沈恪言才放下心來。

    池意瞭然,沈恪言之前演過一部按摩師的電影,也是沈恪言第一拿了影帝的角色,池意讚歎:“所以沈老師每拍一個戲就會學一個新技能嗎?這也太全能了吧!”

    也沒有很全能,畢竟他好像從來看不清某個人的心思。

    沈恪言笑了笑沒說話:“走吧,該登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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