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末中樞一木匠 >第二十八章 雙簧
    再與嶽肅的目光相觸,下座衆人的心裏各個發毛,膽小的甚至已經栽歪在椅子上。

    爲富不仁,這句話一點不錯,尤其是那個年頭,有錢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幹過些魚肉鄉里,橫行不法的勾當。現在嶽肅轉眼功夫,又辦了四個,最輕的都是抄家、砍頭,這幫人見嶽肅看向自己,哪個不寒,生怕點到自己的名字。天曉得,這位嶽大人有沒有他們的把柄。

    就在這當口,忽然有差役跑來,大聲稟道:“大人,郡主求見。”

    “快請!”嶽肅長身而且,親自前去迎接。

    下面坐着的一幫人,一個個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道該不該跟出去迎接。畢竟身邊圍了那麼多差役,誰敢擅自行動。

    不等嶽肅轉到前邊,郡主已經進到後衙,身後跟着丫鬟竹兒,竹兒手中捧了個托盤,裏面有許多首飾。後面是十幾個護衛,衆護衛擡着三口箱子。嶽肅命人在上首看了座位,請沐天嬌落座,這才問道:“不知郡主大駕光臨所爲何事,下官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沐天嬌微笑地道:“聽聞嶽大人召集治下官紳富賈商議資助前敵之事,我沐家世受朝廷厚恩,理當盡綿薄之力,這裏是三千兩銀子,還有一些我陪嫁的首飾,願一併捐出,助大人購買糧秣,以資軍需。”

    “郡主深明大義,下官實在佩服。但陪嫁的首飾,實不敢收,還望郡主收回。”嶽肅感慨地道。

    “巡撫衙門擬定糧秣三萬石,銀三萬兩,大人不願盤剝百姓,一時間哪能籌得上這麼多。微薄之資,還請大人莫要拒絕。”沐天嬌堅定地道。

    “這……”嶽肅故意轉頭看向下座衆人,感慨道:“郡主家在雲南,爲捐資助餉,願拿出陪嫁首飾。各位的家都在貴州,烽煙一起,倘王師戰敗,難免燒到銅仁,到時各位的身家是否能夠保全?本府在此,懇請諸位,爲朝廷分憂,爲貴州百姓謀福……”

    “嶽大人,我願意捐五百兩!”不等嶽肅說完,馬上有人第一個跳起來表示願意捐款。

    有了第一個,接着就有第二個,“大人說得對,郡主家在昆明,尚能爲貴州捐餉,何況我等。小民也願捐五百兩!”……

    一時間衆人紛紛表態,最少的也願捐三百兩,最多的有出到一千兩的。

    這倒不是他們被嶽肅的話感動,而是被剛剛情景震撼,現在郡主到來,嶽肅又說了那一番話,明顯是給大家一個臺階下。你們要是願捐,咱們就萬事皆休,要是不捐,咱們等着瞧。這些人不是傻子,花錢買平安還是懂的,各個慷慨解囊。

    嶽肅讓行文書辦一一記錄,老知縣顧敏竟然都將現銀帶來,正好是他半年的俸祿。司馬辰也不敢裝孫子一毛不拔,他看出行情,明白嶽肅先是敲山震虎,後來又搬出郡主打圓場,大家不捐都不行。

    可這傢伙實在是沒什麼錢,只好接下腰上的玉佩,說道:“大人,下官自認爲官還算清廉,這次前來又沒帶多少銀子,這樣吧,我將這塊玉佩捐了。這塊玉佩,是宋代之物,拿到市面上,也值二百兩。”

    嶽肅早就查過這人的底細,知道他從不收銀錢,還算廉政。說道:“司馬大人有此心意,那是最好。給司馬大人登記。”

    司馬辰淡然一笑,把玉佩交給書辦,登錄姓名。其實嶽肅真就沒心思收他和顧敏的那點錢,但這個時候,是絕不能說出這種話的。

    不一會功夫,書辦已經登記完畢,與會衆人共捐白銀兩萬一千三百餘兩,那個零頭,當然就是顧敏捐的。

    這頭剛忙完,突然見張威行色匆匆地跑了過來,嶽肅一眼瞧見,馬上意識是有什麼大事,問道:“張威,這麼急,出什麼事了?”

    “大人您看……”張威從懷裏掏出一塊牌子來。

    嶽肅一瞧,那牌子是鐵製的,上面雕刻這一條蒼龍,龍背還插着一柄刀。這不正是斬龍幫的令牌麼!

    嶽肅一把搶過,問道:“這是哪裏來的?”

    張威小聲說道:“是我和李晨剛剛將麻翰押到監獄,給他脫衣服換囚服時發現的。”

    “將麻翰給我押到後堂,等一會我要接着審他。”

    “是,大人。”

    見到了斬龍幫令牌,嶽肅再沒有心情跟這些人應酬,打發同知與顧敏、司馬辰招呼這些富戶,並安排差役,等結束之後,跟着上門拿銀子。

    散會之後,嶽肅言明公務在身,將郡主送走,然後在後衙升堂。左右“威武”一聲,把人犯麻翰帶到堂上。

    兩個差役一腳踹在麻翰的膝彎上,麻翰當即跪到階下,嶽肅將驚堂木一敲,大聲喝問道:“麻翰,本府問你,這塊斬龍幫的令牌你是從哪裏得來的?”說完,將公案上的鐵製令牌舉了起來。

    斬龍幫的令牌,似乎分爲等級,但怎麼劃分,嶽肅卻不知道。只是明白,錫制的令牌似乎是級別最低的,好像陳威漢、葛智。鐵製令牌等級略高,像會下蠱的兩個婆子就是鐵製令牌。現在麻翰的令牌也是鐵製,嶽肅當然想從他的口中問出一些關於斬龍幫的事情。

    麻翰見嶽肅問及令牌,竟仰頭一聲苦笑,慘淡地道:“大人,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你想問的這些,其實我也想知道。”

    “哦?”嶽肅一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想問你什麼?”

    “如果我猜的不錯,大人一定是想問我關於斬龍幫的事情吧……哈哈……”麻翰再次苦笑,說道:“大人不必多問了,麻翰自知必死無疑,就將我知道的全盤告訴你吧。我本是馬橋鎮的一個窮書生,因屢試不第,無奈投奔了虎哥,蒙他器重,成爲他的智囊。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就好似我。在虎哥的扶持下,我拉攏了一些手下,搶奪了幾個礦洞,不過仍是虎哥的手下,每年向他進獻。說實話,虎哥對我不薄,也不在乎我那幾個進獻,大部又都賞了回來,那時我也心甘情願做他的手下。直到有一天,有一夥人找到了我,他們就是斬龍幫。那些人與我會面後,很是直接,表示願意助我將整個銅印山都奪下,而且還讓我見識了他們的實力,二三百個手持刀槍的壯漢,各個威武。他們說,如果願意合作,那是最好不過,要是不願意,他們也可以另找他人,反正在銅印山上採礦的人,有的是,不過等他們幫了別人,和我就是敵人。在威逼利誘之下,我左右權衡,最後妥協,藉助他們的實力,在兩年的時間內奪下整個銅印山,連當初對我有恩的虎哥也殺了……”

    說的這裏,麻翰的語氣更爲淒涼,“現在的我看起來很是風光,其實我一無所有,甚至都沒有當初在虎哥麾下時過的開心。銅印山上的收入,九成都要落入他們的手裏,被他們祕密運走,剩下來的一成,我還要打點官府。這點大人或許不信,但等到大軍抄家之時,便會知道,我家裏的那點積蓄,都沒有虎哥的多。我付出了無數,出賣了虎哥,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麼,不過是那一塊鐵牌子。斬龍幫的一切,他們都沒有告訴過我,只是把我當成傀儡、木偶,一件頂在前面的工具。我對不起虎哥,剛剛被押進大牢的時候,我突然一切都想開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我只希望能快快死去,到九泉之下給虎哥磕上三個頭。”

    說完,麻翰哭了起來。

    上面的嶽肅看的真切,知道麻翰此刻是真情流露,所言應該不虛。於是沉聲說道:“麻翰,今曰你迷途知返,本府也深表欣慰。我還想問你一句,既然你只是斬龍幫的傀儡,那誰是斬龍幫在銅印山上真正的負責人呢?”

    “那人叫作曹格。”麻翰如實說道。

    “曹格?不知這人有何特徵?”嶽肅再次問道。

    “這人孔武有力,長得是一副紫色的面龐,特別好認。”

    紫色的面龐。一聽到這個回答,嶽肅馬上想起當初在林子裏見到的那個紫面大漢,原來他纔是斬龍幫的真正頭目。“看來自聶高超死後,斬龍幫並未土崩瓦解,事實也正如我所料,聶高超的背後另有黑手。”想到此,嶽肅大聲說道:“張威,你立即快馬趕上鐵虯,讓他務必將一個叫曹格的擒回,那人長得是紫色面龐,千萬要記住。”

    “屬下遵命。”

    張威走後,嶽肅知道再從麻翰的嘴裏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該說的,他基本上也都說了。下令將他押回監牢,一切等到鐵虯回來再說。

    有了富戶的捐獻,再加上抄家所得,嶽肅估量,自己的差事肯定能夠完成,只是糧秣需要從湖廣運輸,不知能不能來得及。又讓童胄去催促糧商一番,等到晚上喫罷晚飯,他忽然想起自己是不是也應該爲朝廷捐一些。

    顧敏捐了半年的俸祿,司馬辰捐了一塊玉佩,自己捐多少呢?說實在的,嶽肅那兩個俸祿,捐進去也是杯水車薪,但總不能屬下捐了,自己不捐吧。

    思索了半天,猛地想起自己身上有一塊玉佩,那塊玉佩是當初在京和那毛頭小子做木工打賭贏來的,也不知價值幾何。

    “應該找個人問問,這塊玉佩值多錢,萬一不值錢,豈不是出醜。”嶽肅思量一番,覺得家裏這些人中,童胄、殷柱就不用說了,都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估計對玉器也不瞭解。兄弟“李應”和名義上的夫人阮傲月雖說都是大戶人家,鑑賞水平想來也強不到哪去。真正見過大世面的,還得屬秦淮花魁杜十娘。

    回到臥室,嶽肅見阮傲月和梅兒都在,說道:“梅兒,你去將十娘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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