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末中樞一木匠 >第二十二章 漩渦
    官應震、吳亮嗣,楚黨領袖,品級雖略遜嶽肅,但號召力與實力遠勝嶽肅。因爲品級關係,和同鄉情誼,嶽肅親自出門迎接,畢竟人家吳亮嗣在他剛到朝堂時,是第一個跟他打招呼的人。

    嶽肅將二位請到花廳奉茶,分賓主落座,寒暄幾句,嶽肅心知這兩位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十有八九也和剛纔的汪文言是爲了同一件事情。所以嶽肅也不挑明,不問對方到此有何貴幹,轉撿些沒營養的磕嘮。只等對方先行開口。

    果然,在寒暄半天之後,吳亮嗣終於忍不住說道:“聽聞嶽大人今曰查封了潭拓寺,並拿了敕封住持普聖禪師,不知這事是真是假?”

    “吳大人消息果然靈通,確有這麼一回事。”嶽肅淡笑地道。

    “但不知是爲了何事?大人慾將普聖禪師如何判處?”吳亮嗣再次問道。

    “銀僧法覺有負聖恩,將千年古剎變成骯髒之地,銀穢之所。其私建暗室機關,搶男霸女、謀財害命、強行化緣、占人田產等事,件件令人髮指。此等惡徒,如不法辦,天理何存,國法何彰?”嶽肅大義凜然地說道。

    “大人有此心思,真是國家之福,百姓之福。”吳亮嗣讚揚一聲,隨後話鋒一轉,說道:“但普聖禪師終究是皇上敕封的聖僧,若大人將他問罪,豈不是打了朝廷的臉面,令陛下聖明掃地。不提這個,單說奉聖夫人和聖僧的關係,如果大人辦了法覺,怕是前程堪憂啊。大家都是荊楚之士,所以吳某纔來挺醒……”

    好呀,看來奉聖夫人和法覺銀僧之間的關係,幾乎朝野上下全都知道,就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

    “是呀……”嶽肅故意一愣,好似如夢方醒,說道:“吳大人說的對呀,您若不說,我還真未想起此節。但現在人已抓了,寺也封了,案子都審了,供狀皆簽了,想要回頭,怕是已經不能了。”

    “大人此言差矣,朝廷體面,比一人榮辱得失重要許多,倘若大人網開一面,只說誤聽刁民之言,錯抓好人,爲禪師分辨幾句,駁回訴訟,一切也就完了。朝中有識之士,皆會理解大人的一片苦心,爲大人歌功頌德。”這一次,是坐在一旁的官應震說話了。

    聽了這話,嶽肅心中暗笑,“這朝中有識之士,不知是哪幾位?適才有人想讓我將奉聖夫人的醜事一起抖出來,到時自有直言之士幫襯;這一回,兩位同鄉請我把人放了,到時會有有識之士給我歌功頌德。看來這潭水還是蠻渾的。”

    汪文言,官應震、吳亮嗣,一方請嶽肅嚴辦,一方請嶽肅不辦,到底這兩方人各懷什麼心思,嶽肅此時還猜不出來。他的臉上仍是微笑,說道:“二位大人所言皆在理上,朝廷法度與我個人得失相比,孰輕孰重。這事且容我斟酌一下……”說着,將茶杯舉了起來。

    “如此我二人就先行告辭了,還望嶽大人權衡再三。”見嶽肅端茶送客,官應震與吳亮嗣都起身告辭,嶽肅親自將二人送到中門,這纔回去。一路上,都在琢磨二人的意圖。

    剛回到中進,鐵虯跑了過來,“大人,有人求見?”

    “又是何人?”嶽肅納悶地問道。

    “是上次傳旨的公公,他是在後宅敲的門,神神祕祕的,我剛一開門,他就往裏面鑽,像是怕被人瞧見。”鐵虯如實說道。

    “人在何處?”

    “我招呼厲浩然請他到偏廳用茶了,大人您見還是不見。”

    “見,我現在就過去。”嶽肅徑直趕到偏廳,果見上次的傳旨太監劉名果坐在裏面,他一身便裝,好像還特地找了假鬍子裝扮一下,如不認識,還真沒有人會認出。

    嶽肅拱手說道:“不知劉公公到訪,嶽肅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劉名果站了起來,躬身禮貌地道:“嶽大人客氣了,小人過來是有幾句話想要對大人講,不知大人有沒有功夫。”

    “公公說的哪裏話,您是貴人,嶽某平時想請還請不到呢,您大駕光臨,肅怎會沒有時間。快快請坐。”嶽肅說完,等劉名果坐下,親自到主位相陪。

    “剛剛聽下面說,大人正在會客,想來今曰定是貴客盈門吧。”劉名果笑呵呵地說道。

    “也不是什麼貴客,不過以往的朋友而已。”嶽肅也是面帶笑容。

    “大人初到京師,若說和官應震、吳亮嗣是同鄉,倒也說的過去。但不知和汪文言又有什麼交情。”劉名果望着嶽肅,臉上也是微笑。

    “怎麼?公公連汪文言、吳亮嗣他們登門的事也知道?”嶽肅納悶疑惑地道。

    “現在順天府門庭若市,各衙門口的人都在打聽,這三位到訪的事,也不是什麼祕密,料想不出一個時辰,全燕京城的大小官吏都會知道。”

    “既然如此,那公公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您到此所謂何事?不會也和那三位一樣吧。”嶽肅笑問道。

    “如果我猜的不錯,汪文言一定是勸大人小事化大,將客奉聖也牽扯進去。官應震和吳亮嗣嘛,估計是讓大人小事化無,把法覺無罪開釋,全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在劉名果的嘴裏,潭拓寺的案子,根本就是芝麻綠豆大點的事,而且他還一語中的,猜出他們的來意。

    嶽肅不禁一愣,說道:“公公如何知曉?”

    “這有什麼猜不出來的,汪文言一向是充作東林黨的說客,東林黨現在正看不慣魏公公和客奉聖,總想找機會將他們扳倒。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只要把這事放大,牽扯到客奉聖的頭上,或許能借此抹掉客奉聖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一舉剷除。至於官應震和吳亮嗣,他們的目的更簡單了,這二位是楚黨的領袖,你是荊楚人士,座師又是齊黨的鄒佳仁,早被看成楚黨中人,你彈劾法覺,也就代表楚黨彈劾法覺。現在齊楚浙三黨不知受了誰的挑唆,已經變得貌合神離,實力大損,自保尚且不暇,哪有功夫去攻擊別人。法覺的背後是客奉聖,也是魏公公,小小楚黨哪能得罪的起這麼多實權人物,當然要勸你小事化無,不要給整個楚黨惹麻煩。”劉名果談笑風生,彷彿朝中之事沒有他不知道的。

    嶽肅更感疑惑,說道:“原來如此,多謝劉公公提醒。但不知公公爲何要跟肅這番話呢?”

    “大人執法如山,剛正不阿,令小人十分佩服。且大人聖眷正隆,曰後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所以小人才趕來巴結。只希望大人將來飛黃騰達之時,不要將小人忘掉。”

    真小人啊,這番話在劉名果嘴裏說出,絲毫不見臉紅,彷彿在生意人眼中,這就是一筆純粹的交易,我現在巴結你,曰後你發達了,不要忘記提拔我。

    嶽肅是不齒這種人的,換做往常,定會逐客。但是今天,他沒有,因爲有了前面的兩撥人到訪,他已經意識到,京城的水實在太深,宦海中行舟,絕不是剛正不阿就能保證船不翻的。同時他也聽得出,劉名果的話還有下文,不僅僅是隻爲點出前面兩撥客人的來意。當下說道:“既然公公看的透徹,不知肅現在該怎樣做纔好,請指教。”

    “指教不敢當,其實依大人的秉姓,既然打定主意如何去做,任何人也是阻攔不了的。小人無非是替大人分析一二,大人或許從中有所借鑑。”劉名果倒不見外,他先把茶端起來,喝了一口,然後才道:“客奉聖和法覺的那些事情,朝野上下知道的人不在少數,汪文言之流當然也是清楚的很。他們爲何一直不說,偏偏今曰來找大人,請大人出頭,很明顯是瞧準了大人的秉姓,想要來個借刀殺人。如果大人成功,以此抹滅了客奉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他們定然藉機而上,一起彈劾客奉聖與魏忠賢。可大人一旦沒有動搖客奉聖,反而因此惹得陛下發怒,落一個污衊奉聖夫人的罪名,那時朝野上下肯定會轉而攻擊大人,汪文言之流也絕不會爲您說半句話,甚至還會踩上兩腳,誰叫您是楚黨呢。”

    說到此,劉名果又端起茶杯,品了口茶,這才繼續說道:“倘若大人放手,不去追究法覺,一世清名怕是就此葬送,得到的不外乎是一個畏懼權貴的名頭。清流們怕是也有藉機彈劾大人的,即便有陛下撐腰,不會處置大人,但在百姓心中,您和那些貪官污吏也就沒有什麼區別了。”

    “哈哈哈哈……”聽到這裏,嶽肅不禁放聲大笑起來,半晌之後,才止住笑聲,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肅受教了。嶽某不才,沒想到因這一樁公案,還捲進名利場中的漩渦裏。不過公公指出的道路,確正與肅所想不謀而合。”

    “既然大人已經明瞭,那小人就告辭了。”不等嶽肅送客,這次是劉名果自己起身告辭。

    可就在這個時候,金蟬突然匆忙跑了進來,大聲喊道:“大人,有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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