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站姿筆直,獵鷹般冷冽的眼神望向前方,視線焦點是寬闊馬路旁邊一條陰暗狹窄的舊式小街。

    在他背後,灰色大臺階之上純金屬盡顯莊重嚴肅的高樓,於悄然降臨的夜色之中連同整個城市亮起燈光,暗夜如同被紗簾遮住的白晝。

    “他回來了。”哨兵在三月驚蟄的夜色中,在頭頂忽近忽遠的列車行駛聲下,在愈來愈沸騰的狂歡聲裏,望向遠處高樓大廈頂部的熒屏,悄聲說,“迴歸之人雖不謀面,卻不曾被遺忘但是”

    穿着灰色警司制服的哨兵,肅穆的表情在行人朝往同一個方向涌動而去之後,稍露擔憂:“但是親愛的翡長官,您何時回來呢?”

    -

    那位名爲“飛鳥”的遊戲製作師迴歸“bf”那日,座標於京軸板塊中央居住區的“遊戲樂園”迎來史無前例的十二個小時。

    五彩斑斕的霓虹燈光之中,人潮洶涌如暴風雨時的海面。

    即使此時真的發生“海暴雨”——浪濤翻滾着拍打行駛的乘客船,以及乘客們因爲恐懼自然的咆哮,而無法預測未知因素髮出的瀕死嘶吼聲,也掩蓋不了聚集在“遊戲樂園”的一百萬玩家們激動的狂呼聲。

    “遊戲樂園”如其名,集聚遊戲開發製作、遊戲產品銷售,以及專門供應玩家入場免費體驗最新遊戲的場所於一體的大型遊戲製作室。

    包括邀請最著名的遊戲製作師前來此處的“舞臺會場”與玩家們互動。

    據說,新生代遊戲製作師“飛鳥”的容貌不止百萬玩家心生嚮往,連非遊戲玩家也因此人自著名以來不以真實面貌示衆的神祕僞裝而好奇。

    因此,就在遊戲樂園宣佈飛鳥將於今夜零點現身“舞臺會場”,並正式開始出售門票的六個小時內,整整二十萬張限量門票被玩家們爭前恐後地“洗劫一空”。

    爲遊戲而瘋狂,於此地這並非難以理解。

    在京軸板塊的人類居住區域,遊戲玩家永遠與年齡無關。

    只要心中依舊尚存年少時對於“遊戲”的熱衷,或者尚且幼小的心臟滿懷對“遊戲”的憧憬,都會堅決相信京軸時間5202年3月驚蟄這一日,將是接下來“稱霸”各個新聞頭條的最特別的一日。

    中央居住區是京軸板塊這塊遼闊土地上經濟水平最出色的區域。

    參差林立的“賽博朋克式”高大城市建築物是科技高度發達之下的產物。在夜晚,“超現實投影儀器”投影在高樓大廈的熒幕,便會自然而然成爲最吸引行人注目的東西。

    平時新聞時間過後,播報的內容無非早已製作完畢的商品廣告,或爲最新發布的遊戲情節和吸引玩家視線的概念人物、場景、情節;亦或是,從獵人那裏買來的各種動物皮加工製作的皮革商品。

    總之生活各方面的事物都會有所涉及。

    然而,這一日的熒屏播報內容卻不同以往。

    一道全黑的人形剪影即便被投影於屏幕右側,比起正中間醒目的豎排黑紅色藝術字體“獵人”二字,駐足仰首的行人也將充滿期待和好奇的目光,如同穿梭於城市上空“金屬離合列車”與之極具吸附力的軌道一般,迷戀地投在那道黑色剪影上。

    “屏幕上不露面的那位……真的是銷聲匿跡了三十年的‘飛鳥’?”男乘客站在空中乘車等候臺上俯瞰對面大廈頂部的熒幕,視線與熒屏上目前仍在靜止不動的剪影隔着城市燈海相望。

    等候臺外圈投影着“危險邊緣請勿靠近”的圍欄旁站着的少年聞言,開口說話的瞬間又閉上嘴,神情凝重地望着近處的列車飛馳向遠處,似乎在暗自琢磨什麼。

    城市上空是佈局井然的交通網,以“公共金屬離合列車”爲主要交通工具。

    專供列車行駛的軌道在城市陸地上的行人看來,如同根根鎖鏈一般,將雜糅燈綵的夜幕在視覺上分割爲若干破碎的不規則方格。

    從地面中轉站臺由慢到快升起的電梯升至空中乘車等候臺時,再次緩衝減速,電梯門隨着自動感應播報裝置的“中央區第三十三號空中乘車等候區已到達,請各位居住民提前準備好身份識別卡,預計您所在站臺列車將在十分鐘後抵達”這句播報語言緩緩打開。

    大約五六位乘客先後出門,最後一位乘客卻久久不爲所動,是個穿黑色警司制服的年輕男人。

    此人是一米八五的大高個,身材勻稱,氣場“凌厲”。

    他低垂雙眼,如若仔細觀察他的視線,就會發現他正望着貼在電梯內壁名爲“歡迎飛鳥重歸bf”與“驚蟄零點一睹飛鳥真容”的海報上。

    “翡警司,您已抵達目的地。”自動感應播報裝置模擬人腦神經元,簡單的思考不在話下。電梯頂部的揚聲器響起略帶疑惑的年輕女音,“您盯着這張兩海報的表情有點奇怪,我猜,您應該是在得知bf遊戲發行平臺今早發佈的頭條之後產生奇怪情緒的。按照我的邏輯推導,‘飛鳥’應該是您的熟人。”

    年輕男人移開視線,這幾秒間他的神色重新恢復以往的犀利,視線快速掃過站臺上等候列車的乘客,像一隻獵犬嗅探危險氣息是否存在。

    乘客臉上滿是抑制不住的興奮,並無異樣。

    有少女乘客憑藉己身直覺回頭,看到年輕男人的臉時因爲過於羞澀而趕快低下頭。

    這確實是一張足夠引起行人駐足回望的容貌,但是敢同這張臉的主人對視的同齡人恐怕寥寥可數。

    他那雙穿着尺寸恰到好處的長褲搭配黑色警靴的腿邁出電梯門時,年輕男人冷聲反駁了自動感應播報裝置剛纔一系列的類人腦推理。

    他說:“我不認識‘飛鳥’,我只認識過一個傻鳥。”

    自動感應播報裝置似乎再無法理解此人自相矛盾的言語,沉默中電梯緩緩關閉了金屬門,再次降往地面的中轉站臺。

    “‘飛鳥’向來如此。”名字叫禾盛的十八歲少年扒拉在投影着“危險邊緣請勿靠近”的空中列車等候臺外圈圍欄,在謹慎思考後,一邊緊盯着從電梯裏出來的最後一位穿警司制服的年輕男人走過來,一邊回答兩分鐘前身旁男乘客自語的問題。

    禾盛說:“我記得‘飛鳥’首次出現在bf,也是通過熒屏投影,以一道剪影的神祕方式進入玩家視野的。”

    他的一隻手握拳緊緊摁在心口處,事實上,如果男乘客是個仔細人,一定打這少年來到等候臺時就會發現,他保持這個動作已經很久了。

    就好像少年的心口處藏着於他而言至關重要的東西,而他那隻骨骼還未完全發育結實的手是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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