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車庫二號通道里,兩個端着長|槍肩上夾着小手電的中年男人中,走左邊叼着半支菸、頭髮在腦後紮了個小辮子的男人把煙隨口一唾,抱怨:“邡哥也真是的,什麼人都敢往隊伍裏招,那娘們可是出了名的女變態。”

    旁邊左胳膊是機械手臂的男人回道:“女變態長得漂亮,咱們邡哥也不是半吊子菜鳥。哎,說不定咱倆‘偵察’了這破車庫回去後,就得對那女變態以‘嫂’相稱了。”

    “邡哥可長點心吧,別被那個在她眼裏人人都是小白鼠的女變態摁解剖牀上做標本了。”小辮子一隻腳要踏出通道口時瞬間收回,用槍擋住同伴前進。

    他謹慎道:“注意腳下,有詐。”

    機械手臂男隨之蹲下,這才注意到,通道口兩側的牆壁上吸附着臨時組裝的紅外線感應器。

    “車庫裏果然有人。”小辮子男拆卸了那枚紅外線感應器,“看來剛纔的爆炸聲就是從這破車庫裏傳出來的。邡哥耳力真好,我還當你們誰放了個屁。”

    “走哪邊?”機械手臂男與同伴走出通道後,左右一看四處的黑暗問。

    小辮子捂住自己和同伴肩上的照明,閉眼又睜開後,智能機械右眼鎖定遠處一條似乎從牆壁裏透出的亮光。

    他指向那個方向:“先去那邊看看,有情況。”

    -

    “什麼情況?翡哥他們怎麼還沒消息?”喬婭找到倉庫照明燈的開關打開後,在門口來回走。

    餘哲夫靠在一旁牆壁上,懷裏抱着從運貨車挑來的槍械。

    他右手正捏着一張同樣在運貨車中發現的,被特意裁剪爲圓形的照片舉到眼前打量,聞言,也小聲說:“四十多隻醜八怪,處理起來非常棘手,更何況還需要採集犬型醜八怪的腦髓液。我們先在這裏等着吧。”

    他一邊回答着喬婭因爲急躁已經嘀咕了三遍的問題,一邊將注意力放在手中的合影照上——

    長卷發年輕美人媽媽,和額頭上有一塊菸頭燙傷癒合後留下疤痕的年輕父親的半身照。

    父親抱着一個六七歲棕色瞳孔,眼型非常漂亮的男孩子。

    這張合影照原本是嵌在懷錶內壁中的。

    餘哲夫撿到這張照片時就知道了照片原本的位置。

    他家附近很多年以前,有一家會製作懷錶的獵人叔叔,父母在世時,父親從那位叔叔那裏用狩獵而來的虎皮作爲交換,得到過一塊送給母親的懷錶,而他們一家三口嵌入懷錶內壁的合照,其切口與這張合照一模一樣。

    手工裁剪得痕跡,幾乎不可能出自第二個人。

    至於這張合照的主人是外圍區哪位居住民,爲何會將如此值得紀念的東西落在運貨車上,餘哲夫並沒有任何線索。

    沉默中,阿狸老太看向餘哲夫懷裏的那把槍。

    老太婆道:“小夫啊,你要不還是把槍藏起來吧,畢竟緝查中心過去最新款式的機動槍械出現在獵人運貨車裏,要是被翡警司和白警司發現,你會遭殃的啊。”

    稽查中心警司人員,都是中央區居住民出身,外圍區居住民沒有進入中央區謀職的權利。

    老太婆語重心長地說:“對啦,那輛運貨車的事,我跟小喬替你瞞着。”

    “沒必要。”餘哲夫說,“沒有任何證據指明,這些槍是外圍區居住民私自藏在運貨車裏的,說不定還是中央區居住民陷害他們的手段。”

    “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爲什麼‘飛鳥’先生會知道這輛運貨車上有違法槍械的事情?”

    阿狸老太坐在角落蟲蛀的小板凳上,她頭頂有一塊牆體凸出擋住了房頂照明燈的光,獨自縮在陰影裏,如一隻在黑暗裏悄悄觀察衆人的大眼睛。

    餘哲夫暗自思忖一番,搖頭表示並不能推斷出原因:“遊戲結束時,‘飛鳥’自然會出現。那時我會從他那裏得到答案的——外面有情況!”

    就在這名瘦高個的男子小聲嘀咕兩句,聽到門外的異樣時,外面窸窣的腳步聲卻突然戛然而止。

    喬婭立即端起被餘哲夫硬塞給她,比她那把隨時有爆膛危險的破爛更先進的機動槍械指向門口。

    不聞絲毫聲音的死寂幾秒之後,鐵門猝然在發出一聲震響中脫離與牆壁的固定飛向對面角落的阿狸老太,幾乎同一瞬間,喬婭用槍托砸向近在咫尺的照明燈開關。

    在月光暫時被烏雲遮擋中的漏夜,倉庫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此時,地下車庫另一邊。

    蘇洱和安旅見到翡榷從立柱後出來,左手中捏着用空注射針管提取注入了腦髓液的玻璃試管時,兩人被他臉上凝重的表情鬧得心生疑惑。

    而陸妟則是篤定翡榷發現了極其重要的東西,看臉色,似乎那並不是什麼好東西。

    “老大,這就是‘腦髓液’?”蘇洱的視線,從翡榷臉上轉移到手電照射中泛着亮光的晶藍色液體。

    陸妟只是盯着試管,並不打算問點什麼。

    在不合適的時機問不合適的事情,這是笨蛋行爲。

    “這些動物的腦髓液竟然是藍色的?”身爲醫護實習生的安旅看到那液體的顏色時大爲好奇,“怎麼看都像被污染過似的。”

    翡榷走到還在擦拭馬刀的白鳩面前,把手中的玻璃試管伸到他鼻尖前,對身後的三人說:“嗯,的確被‘污染’了。”

    白鳩將兩把馬刀插回安置在腰上的刀鞘裏,溫秀面容上未有任何細微表情。

    他捏住玻璃試管口部,在翡榷鬆手後把它舉到眼前。

    透過晶藍色透明液體,他望着對面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神。

    “你拿好,別摔了。”翡榷的視線穿過光澤透亮的玻璃試管,緊盯着近在咫尺這雙含着陰沉笑意的眼睛。

    “臉上有髒東西。”白鳩將方纔重新摺疊過的紙巾遞給他。

    “是嗎。”

    翡榷的下巴上,沾了因剛纔的“開顱手術”而濺上的血漬。

    此時他作爲情感豐富的人類,正在體驗一種先前從未產生過的情緒。

    打個比方而言,彷彿注視着自己的軀體正在被最在意的人,一件一件拆卸下來重新組裝成了一個怪物。

    他控制着這股情緒,冷笑着說:“血漬可以擦乾淨,犯罪的思想擦得掉嗎?”

    不等白鳩回答他什麼——他沒想着得到對方根本沒有誠意的答案,轉身走到安旅那邊,將拿在右手裝着刀具的布袋還給他。

    安旅對翡榷的異樣有所察覺,直接問道:“翡哥,你是不是發現了重要的東西?”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