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鳩醒來時,身旁的人已不見蹤影,他收拾妥當,出了休息室的門,便看到翡榷坐在辦公椅上,雙腳上下交疊搭在桌角。

    翡榷兩指正夾着一塊黑色的指甲蓋大小的東西,放在眼前凝神打量,聽見休息室的開門聲,立即攥到手心,把右手悠悠搭到腹前。

    “哥哥,昨晚睡得好嗎?”眼神中的犀利已無蹤無影,翡榷給白鳩遞了個早安微笑。

    白鳩沒有答話,徑直走到他身旁,俯視而望,伸出右手探到他面前:“你手裏的東西,拿出來。”

    翡榷淡然地看着白鳩,後者神色平靜,語氣卻不容置疑。

    半晌,他啞然一笑:“哥哥眼神真好,什麼事情都瞞不住你。”

    說着,翡榷擡起胳膊攤開手掌,掌心上,是一枚圓臺形狀的黑色金屬智能儀器,儀器上佈滿裂痕,顯然遭受過摧毀。

    “竊聽器?”白鳩蹙起眉頭,看了眼桌子上的玻璃花瓶,瓶中風信子顯然有被動過的跡象。

    “哥哥,你好像知道會有這種東西?”翡榷從白鳩臉上瞧不出任何驚詫的表情,半晌不見他有回答,只得把腳放下來,正襟危坐,問:“昨天我離開辦公室後,誰來過?”

    白鳩道:“阿狸奶奶,還有孫爻。”

    翡榷冷笑一聲,道:“好在沒有人知道,風信子對我來說代表着什麼。看來投放竊聽器的人以爲這花瓶只是裝飾。要不是我突發興致要給它澆水,還真發現不了這個東西。”

    他起身,對視上白鳩陰冷的眼神:“你覺得會是誰?”

    -

    六樓休息室以六人上下鋪爲單位,好在先前走了至少一半玩家,才保證了剩下的人都有一張牀溫存。最後一間休息室內,陸妟坐在陽臺皮革沙發上,望着落地晶體玻璃窗外。

    窗子開了一半,吹進來的風裏帶着濃稠血腥味,嗅覺敏銳之人,會被嗆得犯惡心。

    孫爻看了眼還在下鋪酣睡的陳海,輕手輕腳給他掖了被子,走到陸妟身旁。

    休息室內其他人早早起來,去了大廳領食物,都怕去晚了領寂寞。

    “翡警司就是‘r’吧?”站了片刻,孫爻突然問。

    陸妟側頭擡起來,對上一張冷厲的表情,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怎麼突然問這個?”

    孫爻亦不作回答:“你真的覺得,白鳩只是一名普通的警司人員麼?”

    “難道不是?”陸妟回想起第一次見到白鳩時,年輕人身上沉重而陰鬱的氣息。

    他起身,冷聲道:“如果你懷疑白警司有其他什麼身份,請拿出證據。另外我可以明確告之,任何抱有不純目的的居住民企圖以警司身份混入稽查中心,都逃不出緝查總司的火眼金睛的。而且,翡哥作爲外務團執法警司,也必然不會遺漏任何一個動機不純的人。既然翡哥表明白警司與他關係友好,那麼這是值得相信的。”

    “但是很遺憾,”孫爻嗤笑,“你可能被那兩人都騙了。”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請詳細說明。”陸妟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瞥了眼翻身起來,正盯着自己的陳海,目光挪回孫爻臉上。

    “其實‘r’的失蹤,只是爲了抓到罪犯掩人耳目的手段。”孫爻道,“你應該知道三十年前那場叛亂是如何發生的,而‘飛鳥’,正是那場叛亂的組織頭目雅狄司,埋伏在中央區的線報臥底。”

    陸妟不由自主地緊皺眉頭:“孫爻,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你進入《獵人》遊戲世界,到底目的何在?”

    “我們都是帶着‘任務’前來的。”陳海下了牀,走到孫爻身後,“這個地方與我二人而言,和戰場沒有任何區別。”

    陸妟深呼吸,吸進一鼻腔血腥味,努力讓自己鎮定了下來:“你們的意思是,翡哥接近白警司,是爲了伺機逮捕‘飛鳥’?可白警司跟‘飛鳥’有什麼關係——”

    看到孫爻和陳海臉上露出一致的凝重表情,陸妟話音猝然頓住。

    一個讓他渾身一寒戰的念頭一閃而過。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難道,‘飛鳥’是——”剩下的話,他實在無法說出口。

    -

    大廳其他玩家排隊領取食物,很多人零散或站或坐在各處,三兩成羣|交談。

    自覺肩負起分配食物的安旅和蘇洱,被已經填飽肚子的喬婭和餘哲夫接了班,終於如釋重負,各自領了食物就要回休息室。

    進了電梯,金屬門即將閉合之際,隨着一聲“請稍等”的熟悉喊叫,一隻灰色破舊鞋子擠進閉合中的門。蘇洱連忙摁了開門按鍵。

    來者禾盛,懷裏抱着一大堆罐頭面包。

    蘇洱驚奇道:“沒看出來,你這傢伙個頭矮,胃口倒是能頂三個大人。”

    禾盛趕忙搖頭:“不是的,我已經喫過了,這些是給我室友的。他們三人昨天從外面回來,都非常疲憊,多休息一會多恢復些體力。”

    “哪仨人啊?讓你這麼悉心照料。”蘇洱瞥了眼抵達五樓的指示燈。

    “陸妟哥,孫爻哥和陳海哥。”禾盛道,“他們曾經都是效力中央政府的人員,接受過訓練,相對其他玩家來說,隊伍更需要這樣的人。”

    電梯“叮”一聲,金屬伸縮門緩緩打開。

    蘇洱和安旅朝最近的第一間休息室走去,後者不屑道:“我還是緝查中心,未來預備的緝查總司呢。”

    “”禾盛踏出電梯,看着正開門進去的蘇洱側頸上的貼頸項鍊,露出顯而易見的懷疑表情。

    -

    “怎麼會呢?!”

    陸妟跌坐在椅子上,借用手肘摁在雙膝,單手扶額,來支撐身體過分悲愴後的無力。

    他口吻頗爲懷疑地說:“原來翡哥進入遊戲的目的,是爲了潛伏在‘飛鳥’身邊,伺機緝拿這個這個雅狄司派餘黨?”

    “所以,你考慮好了嗎?”孫爻用繃帶纏了自己的手,伸到陸妟面前。

    他道:“‘r’明明應該彙報緝查總司,帶領自己的團員一起進入《獵人》這個可怕的屠宰戰場,但他選擇以失蹤的方式獨自進入,顯然已經做好了與‘飛鳥’同歸於盡的覺悟。你們都是無辜受害者,即使死亡,也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孫爻腰板挺得筆直,神情肅穆:“陸妟,加入我們吧。如果最終由我們獲勝,成功將‘飛鳥’帶上法庭不,他所犯得罪已經不必經過法官審判,直接由我們把他送上‘斷頭臺’。到時候,你也會成爲中央區居住民口中的英雄,你會得到更好的發展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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