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八歲的梁溪,在村子裏就是個文弱的男孩。
沒人知道,上輩子他成爲孤兒後,被所謂的“恩人”收養帶走,後來經過無數殘忍訓練,成爲了一名打手。
打架什麼的,現在這村裏可沒有他的對手。
儘管身體是個小孩,前世嚴格訓練後養成的格鬥技能和肢體反應卻仍在。
梁牛蛋的拳腳在他眼裏就是花拳繡腿,每一下都還跟慢動作似的,足夠他衡量決定躲還是不躲。
躲,是不能被傷到要害。
不躲,是必須留點被毆打的痕跡,一來證明自己是受害者,二來證明自己還是大家熟悉的那個弱雞梁溪。
讓梁溪意外的是,這一世的梁牛蛋看着高高壯壯,居然外強中乾。
一開始拳頭落在身上,就算他心裏早有準備,痛也是真的痛。沒想到才捱了幾下,梁牛蛋的力道就變小了。
一下下的,看着兇狠,其實打下來就軟綿綿的,都沒什麼感覺。
他簡直懷疑自己記錯了。還是上輩子的身子骨太弱,纔會動不動被梁牛蛋揍得鼻青臉腫?
這麼說,還得多謝沈素那個小丫頭。
正因爲她曾用靈力替他洗髓伐體,八歲這個瘦弱軀體纔有足夠的體力同梁牛蛋周旋。
想到這裏,梁溪不由自主朝人羣裏瞟了一眼。
只見沈素抱頭蹲在牆角,小小的身子貼着牆壁,哆嗦得厲害。
居然怕成這樣?
真沒用!
梁溪嘆了口氣,心中苦笑:書裏的主角都是靠金手指大殺四方。他倒好,撿了個金手指本身就沒什麼用,現在又莫名其妙失去靈力。還總給自己惹麻煩,比如這次。
如果不是小丫頭跳出來,他也不用和梁牛蛋打這一場。
小不忍則亂大謀。明明他已經想得很明白,也剋制住了自己。爲什麼看見梁牛蛋揪沈素頭髮就忍不住?
揪一下又不會怎麼樣……
梁溪地想着,又朝牆角瞟了一眼。
好歹是個蘭花成精,怎麼就能怕成這樣?剛纔護着他的那股膽量呢?
算啦,自己的金手指還得自己護着。小丫頭既然害怕,那就儘快結束戰鬥好了。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的沈素,心底尖叫的不是“好怕”,是“好痛”。
事情要從梁牛蛋打梁溪的第一拳說起。
那一下猝不及防,正打在梁溪肩上,她都能聽見悶悶的聲音。
梁溪的面孔一瞬間扭曲,顯然是痛得要命。
連帶着,她的小心臟也抽痛了一下。
緊接着,兩個男孩就扭打在了一起,更是讓她心驚肉跳。
那麼瘦小的梁溪,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只能在梁牛蛋的拳腳下蜷縮起身體。
一間教室裏,大家都在圍觀,沒有人能幫梁溪。
她也不能。
她真沒用。
爲什麼化形爲人後,靈力會一點不剩?
哪怕有一點點也好,她至少能給梁溪加一層防護,讓他捱揍也不至於那麼痛。
這種感覺有點熟悉。
從前她爲了保護先生,盆毀蘭折的那一瞬間是這樣。
在醫院被梁勝利丟出窗口時候,也是這樣。
回過神來,她已經覆在梁溪身上,代替他在承受那些拳打腳踢。
不是她化形的那個小丫頭,而是誰都看不着的一縷靈識。空氣般虛若無物,連梁溪本人都無法覺察。梁牛蛋的拳腳也照樣落在梁溪身上,但力道已在穿透她的靈識時被化解了。
這是怎麼回事,沈素並不知道。
正如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化形成人?當初靈識散盡,爲什麼還能重生?
她只是欣慰地想:好了,梁溪不會受傷了。
所有的疼痛,都由靈識默默承受了,並原原本本傳遞到牆角那具小身子裏。
真的很痛……
痛得她只能抱住腦袋,死死咬住嘴脣:嗚嗚嗚,還是當蘭草時好,大家都護着她,風吹不到,雨淋不着,小蠓蟲飛過都會被拂開。
那一邊,梁溪決定快速結束戰鬥。
低吼一聲,做出被逼到絕境的模樣,爆起一記頭槌。
看起來只是小孩子打架時胡亂碰撞,其實頭槌是空手道、緬拳、馬伽術等搏擊術中常用的攻擊招式。人體骨骼中,頭骨最爲堅硬,而人的額頭部分,又是頭骨中硬度最高的。配合全身肌肉羣的調動和適當的距離、角度,可以非常輕鬆地造成巨大傷害。
上輩子的梁溪,在實戰中沒少用這招放到強敵。
不過那時候,他和一般格鬥家一樣,習慣用左右額角去撞擊鼻子、眼窩、太陽穴等脆弱部位。現在對梁牛蛋,倒是不必如此。
他撞的是,是梁牛蛋的下巴,也並未用足全力。
“哎喲!”梁牛蛋叫喚一聲,牙齒因爲撞擊咬破了嘴角。他吐出一個帶血的唾沫,立刻大叫起來:“靠,見血了!兄弟夥給我一起上!”
劉愛紅被學生叫來時,看見的就是幾個孩子把梁溪包圍住正要動手。
“住手!”劉愛紅又氣又急,“都是同學,怎麼能動手打人?”
梁牛蛋幾個並不服老師管教,但是跟着來的高年級學生有的是力氣,直接把他們架到了一邊。
按照校規,在學校打架鬥毆、欺負同學是要請家長的。
梁牛蛋的爸是生產隊副隊長,正領着人在山裏挖石材。來的是梁牛蛋的媽,村裏出了名的潑辣媳婦。
牛蛋媽一來,先是不認賬:“小孩子哪個不是打打鬧鬧?憑什麼說我家牛蛋欺負梁溪?劉老師,你可不能仗着自己是老師就瞎處分。”
劉愛紅讓她看兩個孩子的模樣。
梁牛蛋就嘴脣磕破了,流了點血也早就幹了結痂。除了衣褲髒了些,看起來屁事沒有。
梁溪可就慘多了。光是露在外面的胳膊,就有一大塊青痕。
誰欺負誰,還需要說嗎?
牛蛋媽哼了一聲:“我兒子平白無故爲什麼要打他?一個班十幾個孩子,怎麼放着別人不打,就打梁溪?那當然是梁溪有問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