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師父帶我住到了縣城,繼續教給我風水術,只是從那天開始,他那個奇怪的規矩,破了。

    無論誰來找師父求卦,師父都有求必應,我家一天比一天熱鬧起來。

    我慢慢學會了很多風水術,有時候我看師父太辛苦,想替他給人看風水。

    師父沉下了臉,“你記住,在你出師之前,不許給人看風水。”

    我很奇怪,問師父這是爲什麼,師父黑了臉。

    “做不到的話,就別認我這個師父!”

    看師父生氣,我不敢再問,低頭繼續研究那些艱深晦澀的口訣。

    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

    在我二十四歲生日的頭一天,我大學畢業了。

    我買了一隻燒雞,兩瓶白酒,興沖沖地回到家裏,把東西塞給師父。

    師父坐在地上沒動,雞爪子一樣乾枯的手指上下翻飛,好像是在掐算着什麼。

    我有點奇怪,推了推他,這才發現,師父面前的地上擺着六枚銅錢。

    可能是有人來找師父求卦了,我心想,這麼多年我都習慣了。

    師父指了指銅錢,“多餘,來看看。”

    我探頭看了一下,乾上艮下,遁卦,不是個什麼好卦象。

    “你解一卦。”

    我笑道:“師父,你這是要考我啊。”

    我盤腿坐在師父面前,仔細看了卦象,思索了一下。

    “這一卦主弱客強,宜逃遁,逃遁過程中如遇貴人相助,可逢凶化吉,藉助客卦的強勢氣運,伺機博取利益。”

    師父的眼皮跳了一下,“要是對應在婚姻之中,主何吉凶?”

    我笑了笑,“男方是主,女方是客,這卦象對男方可不是太友好,九成是個上門女婿,被女方欺負的擡不起頭來,只能夾着尾巴過日子。”

    師父沒說話,沉默了半天,收起了銅錢。

    “師父,喫飯了。”

    我擺下桌子,給師父倒上酒。

    “多餘,陪我喝點。”

    “好啊。”

    我又拿來一個酒杯倒滿酒,這是我印象之中,師父第一次主動允許我喝酒。

    他辛辛苦苦養了我二十四年,我終於大學畢業了,可能他心裏也挺高興的吧。

    “師父,這些年你辛苦了,明天我就去找工作,我賺錢來養活你。”

    我乾了杯裏的酒,師父問了我一句。

    “多餘,你學風水術多久了?”

    我想都沒想,“六歲生日那天開始的,到明天就整整十八年了。”

    師父點了點頭,“明天......你就出師了,可以給人看風水了。”

    “太好了!”

    “你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去京城。”

    “好。”我點點頭,“我們去給人看風水嗎?”

    師父頓了頓,“我不去,你自己去。”

    我愣住了,“我自己?師父,我......”

    師父一口乾掉了杯裏的酒,從包裏掏出一樣東西,嘴皮哆嗦着。

    師父把東西交到我手上,“戴上。”

    我接過來看了一眼,那是一塊玉佩,只有巴掌心大小,玉佩看起來有年頭了,泛出溫潤的古色,上面雕刻着一隻凰。

    我依言把玉佩戴在脖子裏,看着師父。

    “多餘啊,你這次去京城,師父有兩件事交代你。”

    我見師父說的鄭重,不敢再插嘴,好好聽着他說話。

    “第一件,你去找一個叫任老四的人,在你二十四歲生日之後的七天之內和她女兒交換玉佩,結爲夫妻。這第二件,你一年之內要在京城裏立住腳,成爲京城五魁的魁首,解開困擾五魁的天命詛咒。”

    我愣了半天,“師父,我不明白。”

    師父嘆了口氣,又灌下一杯酒。

    “你天生是太歲煞星命格,出生的時候剋死了一村子的人,本應該活不過六歲。我給你借了七天的命,也算是機緣巧合,就在第六天上,隔壁村任家送來了一個比你小七天的女孩兒。”

    “哦。”我敲了敲腦袋,“我有點印象。”

    “任家那丫頭的命格天生和你陰陽相濟,只有她能救你的命。”

    “原來是她啊。”我點了點頭,“怪不得你一直在找六月初六出生的六歲女孩兒,原來是想補全我的命格。”

    我想起了那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小女孩兒,我努力想回憶起她的樣子,可惜時間過的太久,已經記不清了。

    “用自己的女兒來救我的命,任家能願意嗎?”

    師父嗤笑,“任家的祖墳建在了窮神煞眼上,一家人窮的飯都喫不起,任家老四求我給他解開這個煞局,我就許了他任家三世富貴,條件就是讓那丫頭戴上鳳佩,擋下你命裏的死劫,十八年後和你成親。”

    師父指了指我脖子裏的那塊玉佩:“你這是一塊凰佩,那女孩兒戴着的是一塊鳳佩,這是一對。”

    我有點不解:“鳳是雄的,凰是雌的,爲什麼我戴的是凰佩?”

    “換命,她替你擋下了六歲時的死劫,你替她家帶來三世財運。這個煞局的期限是十八年,在你滿二十四歲之後,她滿二十四歲之前,這七天之內你們倆交換玉佩,履行承諾的親事,你倆就都會平平安安過完這輩子了。”

    “原來是這樣......師父,要是我和任家的女孩兒沒履行親事,會怎麼樣?”

    師父突然變了臉色,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是她家就會變窮,而我......會死?”

    師父冷哼了一聲,“要是有這麼簡單,我也不用費勁教你十八年風水術了。現在你倆的命已經交錯在一起,要是不履行婚約......哼哼。”

    我打了個冷戰,不用問也知道,要是違背婚約,我和那個任家的姑娘可能......

    都會死。

    一想到此行生死未卜,我就有點擔心。

    “師父,你不在我身邊,我怕......”

    師父突然變了臉,他狠狠地摔了杯子,瞪着我。

    “不想死的話,就去京城!”

    我不敢再說話,低下頭默默流淚。

    師父沉默了一下,語氣緩了些。

    “多餘,天命煞局不是那麼容易就解開的,你和任家的女孩兒結婚,這只是一步緩棋。要想徹底破解天命詛咒,還要藉助五魁的力量。”

    我抽了抽鼻子,五魁是什麼,我爲什麼要做他們的魁首?我從來沒去過京城,誰來幫我做到這一切?”

    “等你到了京城,自然就會找到你想找的人,也會得到你想知道的答案。”

    師父嘆了口氣,“想要解開你和任家女孩兒的天命煞局,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我要去辦一件事,在我主動出現之前,你不要來找我。”

    我不敢插嘴,還等着師父和我繼續說下去,師父站起了身。

    “早點睡吧。”

    師父轉身回了屋,我心事重重的躺在牀上,一夜都沒睡踏實。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我起牀走到客廳,卻見師父的臥室房門敞開着,裏面沒有人。

    客廳的桌子上放着一千塊錢,一張開往京城的火車票。

    我心裏一沉,師父......

    走了。

    我緊緊攥着薄薄的火車票,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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