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三個人被帶到不同的辦公室分別說着自己回憶起的信息,大約半個小時,張言秋首先從辦公室出來,一到走廊就看到江楓從拐角走了過來,
“言言!”
江楓腳步帶風一樣的快步走來,手裏還拿着一疊資料。
張言秋朝他揮手,乖乖的彎着嘴角,
“小江哥。”
一向急脾氣的江楓也難得的軟了語氣,他雙手握緊着手裏的文件夾,看向張言秋的眼神滿是安慰,
“我剛聽說,你也是45路公交車的乘客,一定嚇壞了吧,”
“不過你別害怕,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張言秋乖乖的擡眸看着他,眉眼間滿是溫柔明媚,她軟乎乎的應聲,
“謝謝小江哥,你放心,我已經沒那麼害怕了。”
江楓擡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輕聲道,
“那就好,”
“那你現在是要回家了嗎?師父今天忙,應該走不開,要不你等我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張言秋連忙擺手,明眸輕顫,盛滿着溫柔明媚,
“不用麻煩了,小江哥,我還不回去呢,我朋友還在裏面,等他們出來,我們一起走就行,”
“小江哥工作忙,不用爲我費心。”
江楓愣了愣,垂眸看向自己滿手的資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終於擡着自己無辜的狗狗眼關切的看着張言秋,
“也是,那你們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有什麼事直接給我打電話。”
張言秋乖乖點頭,軟聲應道,
“好!”
江楓嘴角揚着明媚的笑,看向張言秋的眼神帶着寵溺,呵護,他輕笑出聲,騰出一隻手來和她道別,
“那我先走了,有事兒打電話。”
張言秋乖乖的揚着眉眼,眼波流轉間是最溫柔明媚的樣子,她軟乎乎的點頭,
“小江哥再見。”
張言秋順着走廊朝前面走着,想着肖鶴雲和李詩情他們會在警局留多一些時間,一時半會兒恐怕出不來,倒不如先找個地方坐下來等着他們。
隨着張言秋腳步向前,穿透心靈的哭泣聲越發清晰起來,終於經過拐角,一扇扇玻璃門落到張言秋眼底,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側過身子望向裏面的場景,只是瞬間,她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
當她的視線觸及到門內的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張絕望的臉龐,她直感覺有一把無形的大手觸不及防的抓緊了她的心臟,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活活捏成粉碎,她像是快要窒息一樣,感受不到世界上一分一毫的氧氣。
如果十惡不赦的人死後真的會受到懲罰,那麼關押他們的地獄無非就是眼前這樣,每一個人都在絕望,後悔,失去,他們愛的人猝不及防的離開,留給活着的人的,只剩下無盡的思念,悔恨,滔天的絕望。
她大口的喘着氣,卻還是感覺到窒息,她僵硬的挪動着身子,一遍遍的告訴自己,這不是結束,我們的循環還沒有結束,他們的生命同樣沒有結束,只要還有機會,我一定要救下一車的人,哪怕一次次被炸的粉碎,哪怕跌落在循環在沒有出口!
五月的晚風還帶着些涼氣,張言秋走出喧囂的警局這才喘上氣來,她擡頭深深地望着繁星點綴的夜空,終於嘆出一口氣來,晶瑩的淚珠順着她的眼角滾落,砸在地板上杳無痕跡。
突然,猛烈的撞擊聲喚回了張言秋的注意,她擡手快速的擦着眼角的淚水,同時視線朝着聲音的方向望去,是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他的頭重重的撞在欄杆上發出響聲。
張言秋從包裏摸出一張紙巾,走近了他,伸手把紙巾朝他遞了過去,
“需要紙巾嗎?”
欄杆上的男人聽到聲音擡頭,只看到身後一個女孩兒,她的眼角染着紅暈,鼻尖也是紅紅的,明明是剛剛哭過的樣子,但她卻輕輕的彎着嘴角,眉眼間滿是安慰的笑,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全然的溫柔,關心,
“謝謝。”
馬小龍伸手接過紙巾,垂眸壓抑着自己的情緒,終於擡起頭來看向遠方,喑啞着聲音道,
“你也是遇難家屬嗎?”
張言秋吸了吸鼻子,壓制住自己的鼻音,輕輕搖頭,
“不是,我是公交車的乘客,來配合調查。”
馬小龍垂眸,喃喃重複着張言秋的話,
“乘客…”
張言秋上前一步扶在欄杆上,她的頭髮迎風飛舞着,像是偶然墜入在黑夜中的精靈,美好寧靜,她輕聲道,
“我在沿江東路下的車,所以躲過了爆炸。”
馬小龍擡眸,小心翼翼的眼神彷彿帶着期盼看向張言秋,他試探着輕聲道,
“那你在車上有看到一個帶着編織袋的男人嗎?”
張言秋被他的眼神刺痛,強忍着自己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輕輕點頭,
“我記得,那個叔叔坐在前面,腳底下放着編織袋,好像裝的西瓜,”
“因爲他的編織袋破了一個口,我看到了裏面露出來的瓜皮。”
馬小龍頓時破防,本來止住的淚水奪眶而出,他頹廢的彎着身子靠在欄杆上,聲音更是控制不住的顫抖,
“他是我爸,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他勞改七年出來,都和社會脫節了,我在害怕什麼…”
“我在害怕什麼!”
張言秋嘆出一口氣,眉頭不自覺的緊蹙着,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馬小龍的悔恨,自責,絕望,張言秋眼神關切的注視着陷入深深自責的馬小龍,柔聲安慰道,
“小龍,叔叔不會怪你的。”
馬小龍聞聲一頓,慢慢的從胳膊裏擡起眸子,眼神滿帶着詢問,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真的嗎?”
“爸,爸他真不會怪我嗎?”
張言秋認真的點頭,眼神滿帶着肯定,
“叔叔是個特別好的人,我們不小心把他的瓜踢碎了,他不緊沒要我們賠償,還好心的把瓜分給我們喫,”
“叔叔這麼善良,他肯定不會怪你,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這樣叔叔纔會放心。”
說着張言秋伸手把包裏剩餘的紙巾全數塞到馬小龍手裏,馬小龍緊緊的握着手裏的紙巾,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眼眶的淚水控制不住的奪眶而出,嘴角卻淺淺的帶着苦澀的笑,
“是啊,我爸這輩子,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