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打聽啊,我祖祖輩輩都在這裏。
還問你出國沒有,真的是笑死人。
我們沒事把家裏的女兒送出國?簡直莫名其妙。”
唐思文走出來,聽到這話也想笑。
“那醫生是不是跟你一樣,還想樂樂去學醫,留洋學西醫?
你跟他先說啊,這個絕對不可能,我們也肯定不會把後人送去留洋的。”
趙大成:“放心吧,我說了的,家裏沒一個留洋的,以後也不可能。他聽了,肯定就曉得我意思了。”
而趙元樂聽着兩人的對話,卻不由多想了一下,她覺得,那個醫生可能真不是趙大成夫婦二人以爲的意思。
這醫生…該不會和之前的大貴人一樣,懷疑上她了?
趙元樂忍不住思考,自己到底是哪裏暴露了。
口音?應該不是。
用詞?也不是啊…
奇了怪了,難不成是因爲她的氣質?
想了半天沒想出來,趙元樂問趙大成:“大伯,那到底什麼時候會來消息啊?”
趙大成:“應該還是要按照他之前說的時間,差不多就是這段時間事情忙完的時候。”
趙元樂得了消息,便和趙元喜一起玩去了。
趙元喜一直不停跟她說起新學堂的事情,要不然就是關於那一條街上的新鮮事物。
趙元樂忽然一聲感慨。
“要是有電報機就好了。”
趙元喜:“電報機?”
趙元樂:“就是一種機器,來回發消息特別快,最快的也就一個時辰,最慢得也頂多四個時辰。”
趙元喜聞言頗爲驚訝。
“這麼快?是不管哪裏嗎?”
趙元樂點頭:“嗯,我們地盤大,要花這麼多時間,那些地方小的,更快。”
趙元喜聽着,忍不住感慨:“太厲害了吧,是用電?”
趙元樂:“不止是用電,還要專門學一套技術,反正也不簡單。
唉…我們這裏就別想了,可能要再過些年,大地方的纔有。”
趙元喜感嘆着,坐在趙元樂身旁,問道:“你咋曉得這些?你確定嗎?是不是假的哦,電咋傳信?”
趙元樂:“我聽說的,不是電傳信,是電報機傳信,用的專門的線,不是弄根電線接了機器就行的。”
趙元喜聽着這些話,臉上露出思索表情。
“西洋人還挺厲害的,這麼多新鮮東西弄出來。”
趙元樂:“我們也可以厲害,但是很多人都不去弄這些,只曉得看書,寫詩做文章,少有人去學這些東西。”
趙元喜:“那肯定啊,一直都這樣啊,讀書是讀書,弄東西算工匠了。”
趙元樂沒有再和趙元喜繼續這個話題,她聞到了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兒,廚房傳來的。
兩人走進廚房,就看到了趙二成在殺黃鱔。
一根板子,上面一顆釘子,趙二成抓起一根黃鱔,把腦袋往釘子上一摁,再用鋒利尖刀將黃鱔身子破開,從頭到尾一刮,這一條黃鱔,就算處理乾淨了。
他將殺好的黃鱔丟進一旁碗中,再把刮下來的內臟丟在地上的口袋裏。
趙二成:“這些帶回去給貓兒喫。”
趙元喜好奇:“那貓兒?長多大了啊?”
趙二成:“長了不少了,再長兩個月就可以抓老鼠了。”
他說着,手上的動作不見停。
趙元樂聞着這濃郁的血腥味兒,揉了揉鼻子。
“黃鱔好多血啊。”
趙二成:“所以補身體啊。”
趙元樂:“血都流了,補啥身體。”
趙二成一頓。
趙元喜笑着將趙元樂拉開。
“走,我們去找我娘。”
唐思文在更裏面,正在挑選合適的臘肉。
見兩人過來,唐思文打開櫃子,從裏面拿出來三塊米糕。
“你們一個一塊,再給天天拿一塊。”
趙元喜應了聲,正要給天天拿過去的時候,不由問起:“不給哥哥拿?”
唐思文沒好氣:“不給他,天天窩在屋裏像個啥子樣,還是個男子漢,比個小媳婦臉皮還薄。
都好多天了?還不好意思?
那他就一輩子窩在那屋裏吧,一輩子莫出門。”
本來聽到動靜,準備出來和妹妹說話的趙元康,聽到這一番話,心咯嘣一下又碎了,轉個身,又回屋子窩着了。
趙元喜與趙元樂拿了米糕,到了門口,招呼了小學徒進來,將米糕塞給他喫。
小學徒說了好幾聲謝謝,見兩個姐姐都吃了,纔開始喫起來。
他喫的兩個眼睛眯起,嘴裏是甜的,心裏是暖的。
他覺得他運氣真好,遇到這樣好的師父家,一家人都對他這麼好。
即使自己沒了爹孃,但有師父師孃,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了。
同樣沒有爹孃的,不止小學徒。
但不是每一個,都像小學徒一樣可以再遇到幸福安穩。
就比如,此刻,在另外一邊的一處窩棚中。
窩棚靠着一條內城河,現在這天氣,白天就已經到處是蚊子了,咬的人到處是包,吵的人耳朵煩。
在這裏住久了的人,大多已經習慣,躺窩棚的草墊上,照睡不誤。
其中一個窩棚中,一個半大少年,正抱着一個小女孩,將一個裝了水的破碗往懷中的小女孩嘴巴里喂。
他很小心,避免破碗的缺口劃到小女孩的嘴脣。
這小女孩渾身滾燙,人已經熱糊塗了,本來就瘦小,現在看起來更糟糕。
她喝了幾口水,又昏了過去。
少年將她小心放在草墊上,爲她蓋上僅有的一件衣服,眼窩處投下一片陰影,眉頭緊蹙,思考着什麼。
窩棚口的光線被遮住,一個稍微大些的少年走了進來。
他看到還昏迷着的小女孩,朝這個少年湊了過來。
“怎麼?還沒想好?”
少年黑着臉,不吭聲。
這人不由坐下,開始勸說。
“還沒想好啊,你妹妹等得了嗎?再燒,再燒就成莽子了,說不定還燒死了。
你就答應了吧,把她賣給能養的人家,救她一條命,以後她也有喫有穿,你拿着這個錢,存起來也可以,做點其他小生意也可以,總比現在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