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守歲夜。
何秀在條几上點燃紅燭,線香,擺上祭品,向祖宗神靈禱告之後,一家人圍坐一桌,喫年夜飯。
這個年代的春晚很有吸引力的,但是,整個河灣村也只有一家有電視機,還是黑白的。
這家人很有商業頭腦,實行收費看電視,每人兩分錢,前世的今天,一家人還沉浸在父親去世的陰霾之中,哪裏有心情看,再加上父親去世以後,又少了一筆收入,少肉沒酒的,那個年過的叫一個悽惶。
今年是吳浩重生以後過的第一個春節,家中經濟條件改善良多,自然過了一個肥年。
條几上貢奉祖宗的是難得一見的蘋果、香蕉、酥魚、牛肉。
飯桌上也奢侈的擺上八菜一湯。
年年有餘,何秀寵溺的將一塊魚腹挑到吳潔碗裏,給吳浩夾了一個雞腿,將魚背肉給了吳崑山,然後將魚頭放在自己碗裏,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喫着年夜飯。
溫飽而至富足,是華夏農民追尋了幾千年的一個夢。
改革開放,分產到戶,打開了解決農民溫飽的大門,囤裏有糧,心中不慌,這十年,是河灣村農民過的最舒心的十年了,因爲可以不用憂心明天的飯食,不用擔心下季的種糧。
雖然也只是能夠喫飽,但是,不是也能偶爾喫頓肉嗎。
幸福是比較出來的,經過即使粗糧紅薯都難得天天飽的年代,能夠天天喫白麪饅頭就是幸福的。
吳浩知道,再過幾年,當一部分頭腦靈醒的農民或做生意,或外出打工掙到了錢,第一批起了瓦房,買上拖拉機,電視機,自行車,過上有酒有肉的日子的時候,這種幸福感就會銳減。
然後,河灣村的農民就會跟隨前者的步伐,走出村落,走出焦縣,開始外出打工之旅,以圖改變自家經濟狀況。
不過,吳浩相信,自家會一直幸福快樂的。
所以,看着母親仍將每一道菜中的精華部分分給了妹妹,父親和自己,自已喫着頭尾,心中仍是被幸福充盈,將另一條雞腿挑到母親碗中。
看着已經可以頂門立戶的兒子如此懂事,何秀止不住笑意。
日子總是一天比一天好的,一家人開始喫飯。
喫完年夜飯,一家圍坐一起,磕着瓜子,剝着花生,閒聊着守夜。
九點鐘左右,看吳潔已有睏意,何秀招呼一下,吳浩到院子裏放了三個關門炮,關上了房門。
關門炮一點,要到凌晨時放了開門炮才能開門了。
雞叫二遍時,何秀把一家人喊起來,吳浩去放開門炮,母親開始準備下餃子。
此時,整個村落裏不時響起一陣密集的鞭炮聲。
過年了,每家都會放上一掛鞭炮。
家庭條件一般的放一千響,十幾秒就會放完;
家境好的就會上萬響,中間夾雜着幾個雷子,有的甚至放了一掛六萬響的,雷子更是上百個,於是,在噼啪的響聲中就會不時傳來“砰、砰”雷子聲,足足能響七八分鐘。
不過,前世吳浩家放的是六百響的,實在是沒多少錢買鞭炮了。
餃子準備下鍋時,吳潔跑出廚房:“哥,放鞭炮嘍!”
今年,吳浩給家裏買的是一掛一萬響的鞭炮,早就掛在了院裏的樹枝上,聽到了妹妹的喊聲,吳浩吹吹手中的香,用紅火火的香頭點燃了引線。
一陣鞭炮聲在火藥的銷煙中傳送了出去。
大年初一拜大年,天亮了,村子裏到處是三五成羣的年青人,單獨成行的成年人,走進一個個院落,給長輩拜年。
吳姓在河灣村是大姓,說起來村裏吳姓都是同宗的親戚。
兩世爲人,吳浩已將經年往事放下了,但是,讓他去給那些並未將自家當親戚的同宗拜年,吳浩卻沒有這個心情。
虛應了母親一聲,沒有法子,吳浩可以不理同村同宗的人,但是卻不能不照顧母親的情緒,何秀是一個善良的農村婦女,意願和鄰居和睦相處,所以,自感自家兒子已經出息了,這不書記家千金可是我家未來兒媳。
所以何秀讓吳浩各家走走。
吳浩自爺爺輩就是單傳,母親和父親是同村,姥爺早早去世,是姥姥把母親拉扯大的,所以,同村何姓基本就和母親沾親了。
姥爺的堂弟,前世倒是和吳浩相處甚好,在開學季,父親忙的時候,沒少幫着何秀做農活。
走出家門,吳浩去了表姥爺家。
表哥何林、何嶺都在家,看吳浩進來,趕快招呼。
兩個表哥初中畢業,就在家做農活了,可是河灣村人多地少,一人才分到一畝多地,二人都是二十來歲的壯小夥,家裏的那點夥計很快就會做完,精力雖充沛,都放在了地上,把個莊稼侍弄的前後聞名,畝產基本都是挑頭的,可是,也只是多少個幾十斤,日子也過的緊巴。
這不,大表哥何林去年說了親,準備今年結婚的,新房都還在發愁。
兩人力氣足,土磚早就脫好了,樑柱是自家地裏的桐木,也陰乾了,可沒錢怎麼請人來起房子。
“小浩,你在家待一會,我去小李莊拜個年。”
何林對象是小李莊的,就要結婚了,沒錢可不能沒了禮節。
“好的,哥,你去吧!”看着何林略帶愁容,吳浩知道,新房起不來,到了丈人家裏,免不得要被丈母說一通。
不過記憶中,何林二口子感情一直很好,沒法子,雖然現在還沒有顏值即正義的說法,何林也是左近聞名的小夥子,濃眉大眼,線條剛毅,鼻挺薄脣,更別說何林還頭腦靈活,再過二年,二兄弟就拉了幫人搞了個建築隊,給前村後落的人家起房子,日子倒也慢慢紅火起來。
進了門,姥爺和姥爺坐在堂屋。兩人在村裏輩分高,今天會有很多小輩過來拜年的。
“姥爺,給您拜年了!”吳浩深深一躬。
看着身高馬大的外孫,姥爺笑不攏嘴:“好,好,大外孫都成人,小秀也可以輕省一些了。”
一年來,吳家做糟魚生意,很是賺了一些錢,自家這個外孫已經可以當門戶了,姥爺看在眼裏,樂在心裏。
對於表姥爺一家對自家的幫助,吳浩兩世都牢記在心。
“姥爺,開了春,就要給大哥準備新房了。不知道家中錢就不就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