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原應該在兩個時辰之前到府邸的,那纔是他平日下朝後到府邸的時間。
但因爲又跟王慶等一衆支持他的大臣在皇帝的書房廝磨已久的緣故,還去牢裏看了一下兒子,所以才浪費了這麼長時間。
這個時辰,早就已經過了晚膳的時候,他又累又餓。
林壽一直覺得自己雖然已經年過五十,但仍舊身強力壯,但沒想到,他不過是多忙了兩個時辰罷了,居然就如此疲倦。
可是即便他的大腦已經很累、非常累,可若真的躺在牀上,滿腦子卻都是牢裏那個瘦骨嶙峋的兒子的模樣。
林壽幾乎每天都會去看一下兒子,不管怎樣,林重炎到底是他林家唯一的子嗣,就算是個敗家子,他都得讓他活着。
不惜一切代價。
林壽走進府裏,深深地嘆了口氣,而才摘下官帽,卻瞧見一個年輕的女子坐在他的廳堂喝茶。
“那啥,再來給來一杯綠茶唄,那個牛乳糕可以再來一點,味道不錯嘛。”
女子清脆的聲音飄蕩在廳堂裏,清脆又有些歡脫。
可相府都死氣沉沉了大半年,他的兒子還在監獄裏出不來,誰敢在他這兒又喫又喝的。
林壽板着張臉,大步朝前走去,一靠近,才瞧清楚,這人居然是姜晚傾。
姜晚傾手上甚至還握着吃了一半的牛乳套,她看着林壽,咧嘴笑:“喲嚯,這不是林丞相嗎?丞相下朝回來了?來人啊,還不快給丞相上杯茶。”
她輕快道,就好像這是她家。
林壽死盯着姜晚傾:“你怎麼會在這裏?誰放她進來的。”
最後那句,他衝着滿屋子的奴才怒吼。
若說他剛纔累個半死,現在一瞧見姜晚傾,就頓時來了精力。
他甚至恨不得直接把姜晚傾扛着扔出去。
重炎能有今日的下場,她可是‘功不可沒’啊。
姜晚傾喫着牛乳糕,選擇性眼瞎耳聾,而旁邊的家丁顫顫巍巍地上前說:“這個……阿姜姑娘是跟着太子妃來的,但後來太子妃先回去了,阿姜姑娘就一直在這兒等您……”
太子妃是儲君正妻,除了去見皇帝需要等候,去其他權臣的府邸,太子妃是可以不用通傳,直接在前廳等候家主的。
林壽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她可是真的學得一手好南燕律法,寅朝的律法她八成都沒有那麼熟悉。
這個姜晚傾分明是故意利用太子妃當擋箭牌、相府的入場券。
簡直是膽大包天。
他怒氣衝衝地瞪着姜晚傾,隱忍不發:“姜晚傾,你膽子是真的很大啊,居然還有臉出現在我相府,你就不怕本相殺了你嗎。”
最後那句,姜晚傾說得意味深長。
林壽怎能不知,他是不能動姜晚傾的,至少現在不能。
現在天羅朝跟南燕開戰,別說他不能動姜晚傾,甚至還得恭恭敬敬地哄着她,若是她在南燕的境內出事,南燕可承受不住第二個國家的攻擊。
且不說北月國跟羌國會不會出擊,但是北燕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的。
林壽想要的是位高權重、權傾天下,而不是讓南燕消亡。
在這一點上,他還是很理智的。
看着林壽不斷深呼吸、忍氣吞聲的模樣,姜晚傾便將下人剛端上來的牛乳茶端給林壽:
“都說丞相肚裏能撐船,您可是個大人物,不會這麼小氣的吧,有話咱們好好說。”
林壽板着張臉,並不領情,他甚至直接打翻了姜晚傾手上的那杯牛乳茶,怒吼:
“不用你假惺惺,你給我滾。”
後面的百里跟紅玉一看,立即瞪大眼睛衝上來,百里大叫:“你個老不死的,敢對我們王妃無禮?”
姜晚傾倏地揚手,示意百里等人不要衝動,而林壽仍舊面色不改,一副軟硬不喫的模樣。
對於林壽對自己的態度,姜晚傾一點都不意外,她笑靨如花,似乎很好說話:“林丞相,你這麼生我的氣,無非就是因爲林重炎的事兒。”
“你覺得只是我兒子的事兒?”
姜晚傾挑眉一笑,意味深長地反問:“不然呢?”
林壽頓時就被噎住了,剛到嘴邊的話又不得不嚥下去,氣得臉色由黑變紅。
姜晚傾就喜歡他想槓但卻又不得不把話忍住的模樣,夠痛快。
林重炎變得這麼壞,林壽絕對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子不教父之過,若是林重炎就算是死了,林壽也活該白髮人送黑髮人。
現在只是氣他氣一氣,真的算是便宜他了。
“聽說林丞相這半年來每日帶着同僚給林大少爺求情,但是陛下那邊,一直不肯鬆口,又有烏家跟蒙家那邊攔着……”
她聲音一頓,又道,“陛下應該也是屬意一直關着林重炎的吧。”
林壽倏地一頓,忽然看着姜晚傾,臉上的憤怒減少了許多,他則是目光探究:“你不是個無聊的人,忽然來找本相說這些,一定是有自己的計劃的吧。”
姜晚傾倏地掀眸,眸底銀光流轉,嘴角微微上揚:“您說對了,我來,是先爲您解憂的。”
林壽疑惑而警惕地看着姜晚傾,但面部表情卻緩緩地放鬆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