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東川坐在旁邊陪着,低頭看他,手指捏着他的一點微微卷起的頭髮。
白子慕的腰很細,脖子也細細的,皮膚冷白,能看到血管的顏色,他身上蓋着雷東川的夾克外套,像是小朋友偷穿大人的衣服一般,大了一截遮擋住下巴,露出精緻眉眼和高挺鼻樑。
兩年時間,他們之間變了一些,也有些沒變過。
白子慕還是那樣白白淨淨帶着書卷氣,像是被放在象牙塔裏用書卷供養的小少爺,只需要坐在那裏不需要過問俗世紛爭——他也的確是這樣做的,兩年來,比誰都要認真攻克一道道難題,付出了無數時間和心血。
雷東川之前有一回找不到白子慕,託了一些朋友打問過關於他們這個集訓隊的事,就因爲查了一下,剛開始打問到一點消息就被人找上門來,還差點被十一局的特勤人員帶回去審問。後來還是唐教授出面,對方發現他是家屬之後,就給放了,鬧了一場烏龍。
雷東川那個時候開始知道,或許他弟做的事,並不只是“集訓”這麼簡單。
他最初還擔心過一陣,不過後面看到白子慕只是算題,想了想也放心了,他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除了頭腦聰明,別的也做不了什麼,每天和教授們待在實驗室裏,應該也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的事。
他旁敲側擊問了白子慕日常,果然和他想的一樣,每天都是書山題海,倒是也足夠安全。
雷東川這兩年時常過來探望白子慕,平時能不能遇到算是運氣,但是月底的時候是他們兩個約定好的,白子慕一定會在這一天抽出幾個小時,再忙也會見一面。
白子慕來不及去外面,他就把喫到的好喫的東西都搜刮帶來,一樣不落地擺在他面前。
外頭流行什麼,他就給白子慕買什麼。
最新款的手機,最新款的手錶,還有球鞋、衣服……甚至是車。
他確實買了幾輛車,但都是給他們倆準備的,他一個人開起來也沒什麼意思。
杜明家裏有車行,這兩年發展得挺不錯,有部分車型也是託了關係好不容易弄到的,只是白子慕沒時間出來兜風,雷東川買回來放車庫裏擱着,平時就騎自己那輛摩托車,懶得擺弄那些。
副駕上都沒人,他耍帥給誰看。
……
白子慕睡了一個多小時,醒過來的時候恍惚了一下,看到雷東川才眨眨眼想起自己在宿舍。
雷東川捏他鼻子,故意道:“捨得醒了?”
白子慕醒了就笑,彎着眼睛喊他:“哥,我好像夢到你了。”
“哪個好?”
“嗯?”
“夢裏的我好,還是現在的我好?”
白子慕被他逗笑了:“哪有人這麼跟自己比的,都好啊。”他坐起身伸了個懶腰,起來略微活動了下,看了四周道:“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雷東川:“哦,我給你收拾了一下,還有那些衣服,替換的我給你放好了,之前那些薄衣服我帶走。”
白子慕點點頭,又問他:“哥,我好像聽見你說二哥的事,他要來嗎?”
雷東川跟他又講了一遍:“二哥那場比賽打完要傍晚了,你有時間的話就來,其餘的不用管,我來安排。”
白子慕想了下道:“週四吧,週四正好,爺爺有個講座也要過來,晚上咱們一塊喫飯。”
他們說話的功夫,雷東川又順便給他收拾整理了一下。
白子慕這裏不亂,但是堆放了很多書,賀大師每次過來總是不放心孫兒,會特意來看看,雷東川一般都會趕在前頭給他收拾一下宿舍。
白子慕這邊有個七層的書架,上面放了許多書,看過的疊放在上面,有些做了折角痕跡的摞在一旁,放的有些不穩,動了一下就有書掉下來,雷東川忙給扶住了,伸手護了白子慕頭頂道:“小心。”
兩個人一前一後站着,雷東川微微低頭,呼吸都能觸碰到對方耳尖。
白子慕:“哥,我想跟你說——”
啪嗒,一本書掉下來,砸到了雷東川擋在那的胳膊上,也打斷了白子慕的話。
雷東川把其餘書往裏推了推,問他:“什麼?”
白子慕:“沒什麼,下回吧。”
雷東川:“是有什麼想喫的菜?”
白子慕乾巴巴道:“……算是吧。”
雷東川揉了揉他腦袋,接過他手裏那幾本書一邊給他放好一邊笑着道:“想喫什麼給我發個短信,我週四一塊給你帶來。”想着過幾天又能見面,雷東川心情也好了不少,還哼了幾句歌。
這邊宿舍樓什麼都好,就是不能留宿。
雷東川看了眼時間,還是卡在12點之前走了。
白子慕要去送他,雷東川道:“別了,外面下雨,你別再着涼,就站在窗邊看着吧。”
他把外套穿回來,揹包離開。
雷東川小跑下樓,看了一眼唯一亮燈的小窗和窗前模糊的身影,呼出一口白氣,騎車走了。
他身上的夾克外套暖烘烘的,帶着一點若隱若現的味道,像是洗衣粉和陽光曬過的香氣,還有一點少年人捂熱了的淡淡暖意,很熟悉。這麼穿着,就好像是白子慕在擁抱他一樣,他騎車沒回學校,反方向去了自己的公寓。
他兩年前來京城和白子慕陪着董玉秀做手術的時候,就在京城置辦了房子。
公寓裏的東西都是兩份,但是隻有一份有動用過的痕跡——白子慕太忙,還未曾來過。
不過,沒來過也好。
雷東川進門之後,徑直去了臥室。
臥室門只來得及半遮掩着,都沒有關牢,能看到臥室柔軟大牀的一角。
雙人牀上,躺着雷東川一個人,他穿了一路的那件夾克外套脫下來蓋在臉上,遮擋住表情,只能看到露出來的喉結上下滾動,極力隱忍,手上力道大的青筋崩出。
一旁是散開着的揹包,裏面放着凌亂的一些衣物,大多是夏天穿的t恤和長褲,夾雜在這些衣服裏還有一兩件巴掌大的衣物。
雷東川手裏拿的就是其中一件。
……
許久之後。
歸於平靜。
雷東川嗅着夾克外套上最後那一點氣味消失,擡手掀開夾克,神情略有些饜足,但很快又擰眉擡手看了下那幾乎可以稱爲布料的東西。
那點布料已經徹底被弄髒,也破了,還不回去了。
雷東川躺了片刻,起身收拾了一下,把這件衣服洗乾淨收好,這些用過的“布料”單獨放在一處,而另一邊則是一模一樣的還未拆開的新的衣物。
白子慕的衣服都是他在收拾整理,趁機中飽私囊一兩件,也查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