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卡很快就發現了這個挑食的小朋友。
他看了白子慕一眼,不太贊同道:“你要多喫一點,喫肉才長得壯。”
白子慕道:“我吃了。”
郎卡:“哪裏吃了,我一直在看着,你就夾了一塊燉肉放在碗裏,一口都沒喫。”
白子慕:“……”
白子慕擡頭,對方竟然還理所當然等着看他喫肉——這場景太過熟悉,白子慕下意識以爲自己回到家屬大院,他從小到大每次挑食的時候,兩家長輩和幾個哥哥都這麼盯着,尤其是雷東川,是家裏盯得最厲害的一個。
白子慕夾了那塊肉,慢慢吃了。
因爲想起雷東川,倒是也沒有對郎卡像之前那樣排斥。
他哥要是在這裏的話,應該也會這樣盯着他喫飯吧?
郎卡拿他當小輩,說完那一句之後,點到即止,沒有再強迫白子慕喫東西,反而是讓後廚又給他煮了一份甜粥送來,在這裏甜粥都是哄小孩的零嘴,白子慕不知道,喫得很坦然。一旁坐着的多傑撓撓臉頰,想開口,但是很快就摸到光禿禿的面頰,悻悻閉上嘴。
白子慕喫過甜粥,看起來心情好了許多。
郎卡問他:“還合胃口?”
白子慕道:“挺好的,讓您破費了。”
郎卡:“不算什麼,你好像很喜歡喫松茸,我讓人給你送一些過去。不過挑食不好,下次還是要注意,你年紀還小,長身體的時候不能放鬆,會長不高。”
白子慕:“……”
白子慕已經很久沒有聽人這麼直白的說出這句話了,他從小在意這個,因此他哥一直護着,周圍一圈人沒人敢把這句話講到明面上來。尤其是他這幾年已經長高了一些,177的身高,其實也還可以,踮踮腳就是180公分。
只是在這個房間裏被多傑和郎卡一幫人圍着,顯得白淨文弱。
白子慕不吭聲,郎卡也沒說話,整個房間忽然安靜下來。
原本喫肉喝酒的藏袍漢子們也莫名覺得空氣有些凝滯。
還是郎卡打破沉默,開口道:“等下帶你們一起去轉着看一下,你既然帶了合同,也不好讓你空手回去,至少籤一份帶回去也好交差。”
白子慕順勢點頭,客氣道:“好,那麻煩您了。”
白子慕還要跟對方談生意,也就沒說什麼,他擡眼瞧了郎卡,對方坐在那看起來身高腿長,回憶了一下剛纔郎卡進來時候的身高,好像和他哥差不多——不,一定是他哥更高。
飯後,郎卡親自陪同他們一起去看了下。
他在這裏有幾個牧場,足有上萬頭牛羊,遠遠看着十分壯觀,而這些只是郎卡產業裏很小的一部分。至於蟲草等物品,多傑他們採的那些,在郎卡這裏不過是一兩天收的量而已。
白子慕看過之後,對多傑之前的話有了一些懷疑。
按這樣看,郎卡這麼有錢,但還是讓多傑他們進到自己住處,還管飯,實在是已經十分客氣且平易近人了。
白子慕留意到之後,視線落在他右腿,有些遲疑要不要問,他覺得自己還未同郎卡熟悉到這個程度,只是剛想移開視線的時候,就被郎卡察覺。
郎卡淡聲道:“看什麼?”
白子慕收攏視線,垂下眼睛道:“沒什麼,你這裏牛羊很多,這裏山羊和內地也不太一樣,我以前養過一隻,角只有一點大,沒有藏地山羊這麼盤起來彎曲……”
郎卡道:“你的羊,是不是也不好好喫飯?”
白子慕疑惑擡頭,懷疑他在笑話自己,但是卻瞧見郎卡臉上扯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他們視線撞上之後,郎卡臉上笑意慢慢收起,擰眉道:“我在跟你開玩笑。”
白子慕心裏罵他,面上卻笑了一下,道:“郎卡老闆挺風趣。”
郎卡信以爲真,看起來挺高興。
白子慕陪他走了一路,大部分時間是郎卡在說話,他聽着,因爲一直用的是漢話,緊跟在白子慕身邊的翻譯反而沒起到什麼作用,翻譯是接到上面指示來保護好白子慕的,寸步不離跟着。
郎卡說了兩個冷笑話,白子慕聽不太懂,不過幸好隨行的翻譯笑點很低,每回都樂得在那笑。翻譯一笑,白子慕也知道如何反應了,跟着微笑。
郎卡:“聽說你算術很好?多傑他們的賬本一定一塌糊塗吧,我聽人說起過一個符號看象限的故事……”
白子慕打斷他道:“我有個哥哥,他如果在的話,一定跟您很合得來。”
郎卡微微驚訝:“你還有哥哥?”
白子慕道:“嗯,他不但喫肉多,力氣大,長得也很高,他對數學也很有研究。”他聽過所有關於數學的冷笑話,幾乎全是他哥講的,每回做題錯得千奇百怪,就這樣還能自信心爆棚來教他。
郎卡帶了幾分興趣,問道:“他在哪?”
白子慕道:“我哥前幾天剛進草原,估計過幾天就能到吧。”
郎卡點頭道:“等他來了,帶他過來,我請他喫烤羊。”
白子慕應了一聲:“好。”
說完之後,他又在心裏嘆了口氣,他哥應該過幾天就能到吧,也不知道這幾天他哥喫的好不好,過得怎麼樣。
白子慕對冷笑話不精通,但是對數字十分敏銳。
郎卡後面跟他談起合作的事,白子慕回答的簡短,但是條理清晰,有理有據。
郎卡有些驚訝:“你看着面生,怎麼知道這麼多?”
白子慕不好說自己是剛纔看到,臨時心算的,只回道:“我手裏捏着這麼大一筆買賣,人生地不熟,沒人幫忙,自然要努力弄清楚這些。”
郎卡頷首道:“你做的很好,有沒有興趣來我這邊?”
他當衆挖牆腳,多傑幾個人在一旁敢怒不敢言,眼巴巴去看白子慕。
白子慕道:“不了,我是百川的人,另外和多傑他們提前簽了合同,不如我們三方合作。”
郎卡看了多傑一眼,輕笑道:“你運氣不錯,交到了一個很好的朋友。”他說完之後,又喊了一聲:“雷小川。”
白子慕幾乎是下意識擡頭,未露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