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什麼幫你？”
“暮天欹啊，暮天欹，”狄姜直搖頭，像是在嘲笑她愚蠢，“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你體內已有了我的三滴天魔血。只要我催動法術，你便會立刻入魔，狂性大發。”
暮天欹一雙毫無波瀾的眼睛，看不出多少情緒，但離不棲卻知道她此刻已是極生氣了。
狄姜見他二人依舊不死心，耐心地解釋：“堯鴸當日點燃的‘入魔煙’裏被我提前浸泡過天魔血。這是第一次。”
“第二次，我讓嶽酌爲已提前吞下龍珠的休何羅帶去了一顆天魔血，待他喝下後，龍珠上便已經沾染了天魔血。”
“最後，之前在後山遇見我那不人不鬼的‘妻子’時，恐怕與她交過手吧？她有沒有朝你吐黑氣呢？”
暮天欹怒火中燒，面上的淡定已有些維持不住了：“我若當時將她一招斃命，你又待如何？”
“我有的是法子讓你喝下天魔血。誰叫你總是仗着自己修爲高，就以爲這世上沒人能害得了你。小子猖狂，我就替你那死去的主人好好管教……”
“你說夠了麼！”離不棲怒不可遏，但又不敢貿然行事。現在唯一的辦法便是能拖多久拖多久，最好能拖到嶽酌和秦路安趕來，“我還有個問題。”
雖然離不棲總是出言不遜，但狄姜似乎對他印象格外好。他十分欣賞這小鳳凰的性格。與旁邊這條魯莽的蠢龍不同，假以時日，此子必成大器。
狄姜又恢復了那種虛僞的微笑：“你說。”
“既然你跟休何羅有聯繫，那之前‘寶妙樹’拍賣會的‘定海神珠’想必也是你提供的吧？”
“正是。”
“既然龍珠本就在你手上，你爲何不直接滴入天魔血，還要藉助休何羅？”
“我試過，龍珠能夠抵禦任何魔氣的侵入，所以我需要一個人先將它吞下，再進行融合。事實證明，效果很好。”
離不棲回憶了一下，暮天欹自從吞珠之後，性情便不穩定，竟然是與天魔血有關。
等等。
離不棲忽然想到了什麼，他頭皮發麻，張了張嘴，卻問不出話來。
“怎麼了，離仙君這麼不繼續問了？”狄姜彷彿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正將獵物一步步地逼入絕境：“你接下來不是該問我，那休何羅的鳳凰羽是從何處得來的？”
當初拍賣龍珠的時候，賣家提出了極爲奇怪的要求：不要真金白銀，也不要對等法器法寶，而是要一根鳳凰羽毛。
離不棲只當是那幕後之人在試探他們，現在看來也差不離。但最後拍下了龍珠的休何羅，他的那根鳳凰羽又是從何而得的？
離不棲不敢再想。
“告訴你也無妨，是我給他的。可我又是從哪裏得來的呢……”狄姜雙眼放光，再也剋制不住笑出了聲，“因爲我也認識一隻鳳凰呢。好巧不巧，她此刻大概正在你家裏，幫忙照看你最好的兄弟呢。”
“狄姜！！”離不棲“噌”地站了起來，立馬想往家趕去，還未走出兩步，卻發現整個商場的吊燈都開始閃爍起來。頂層的透明玻璃正發出令人害怕的咔嚓聲。
“天欹！”離不棲急忙趕了回來。暮天欹雙目赤紅，太陽穴處青筋暴起，似乎正極力忍耐着什麼，“你對她做了什麼！”
狄姜稍微退開兩步：“我不是說過了？我想讓她入魔，然後爲我所用！”
“少做夢！”離不棲心下焦急萬分，忽然想起之前在書上看到，最快阻止人墮魔的方式便是令對方服下自己的心頭血。他立馬變出指甲對準自己的心臟戳了下去。
“我勸你別這麼做。暮天欹不是一般的妖獸，她的魔性可不是用這種方法就能壓制的，說不定你也會跟着入魔哦。”
哇啊——！
一陣痛徹心扉的哭喊聲打斷了離不棲的話，他轉頭髮現一個人類小孩正癱坐在地上。周圍到處都是逃竄的人，小孩大概是被推搡到了地上，卻找不見自己的媽媽了。
“寶貝！！”一聲瘋狂的喊聲從遠處傳來。孩子的母親瞠目欲裂，她擡頭望向孩子頭頂即將墜落的一條金屬巨龍裝飾，發瘋似地朝前跑去。可惜巨龍在她剛跑出去時便已掉了下來！
轟隆隆！
孩子只顧着哭泣，根本沒察覺自己身旁投下的陰影。就在巨龍即將砸向他的頭頂時，卻忽然停在了幾釐米的空中。
母親本來已經嚇得癱倒在地，被他一吼，終於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將孩子抱走了。所有人都在倉皇地逃命，場面十分混亂，就連孩子的母親都未注意到巨龍停在了半空這件事。
離不棲運轉靈力，讓自己的聲音傳遍商場的每個角落：“不要回頭，全都往外跑！”說罷，便與暮天欹一起用神識操控空中不斷下落的各種東西，爲其他人爭取逃命的時間。
是了，方纔見暮天欹魔氣肆溢，他一時失了分寸，現下最要緊的是讓無關人等先撤離！
狄姜不知在想什麼，並不阻止二人救人。
在他看來，修士不過是一羣螻蟻般的存在，而人類就更是微不足道的塵埃了。他還沒閒到去跟沙子計較的地步。死也好，活也罷，他都無所謂。令他感到驚訝的是暮天欹竟然還有自控能力。
“我還真是小看你了。”狄姜揹着手，想要繼續催動法術。忽然，他感受到有兩個修爲頗高的修者正往此處趕來。
“這麼快？”狄姜有些可惜地道，“罷。下次再陪你們玩吧。”說罷一揮手，消失在了商場裏。
離不棲再也撐不住，撤去了法力。一時間震耳欲聾的墜落聲伴隨着漫天飛舞的石灰沙礫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好在人員都已經撤離。
磁嘶——磁！
空氣中忽然開始出現閃電，如游龍般在灰塵中穿梭，不時撞擊到各種殘垣斷壁，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
離不棲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視線拉開，他這才發現整個商場都被密密麻麻的電流包裹了起來。電流越轉越快，聲音已近乎咆哮，周圍的事物全都看不清了，只有吞噬一切的光電。
“天欹！”
離不棲一步跪到了暮天欹身旁，將她的臉捧了起來。暮天欹雙眼赤紅，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什麼都沒有的半空。
忽然，她說了一句話。離不棲沒有聽清。
“你說什麼？”
“殺……殺了我。”
“天欹！”
“殺了我！”
轟隆隆！
離不棲擡頭望天，他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天空。黑得攝人心魄的夜空正不斷往下蔓延，彷彿一張不知饜足的巨口誓要將一切都吞噬。
在這越來越沉的黑暗中不時閃現一些光亮，讓人猜測是否有一隻龐然大物正隱藏在這黑暗之中，蓄勢待發！
離不棲感到自己的手指溼潤了，他低頭，發現暮天欹一片猩紅的眼裏正淌出血淚。
“天欹！”
“殺了我，阿離……”暮天欹摸索着他的手，幾近哀求，“我快控制不住了。”
“不可能！！”
離不棲忽然站了起來，他擡頭看着又落下了幾分的黑夜，隱藏在其中的巨型閃電正不斷地朝商場上方聚攏。他知道，若是閃電劈下來與商場中高速運轉的電流聯通，後果將不堪設想。
離不棲雙手合十，默唸咒語，準備化出真身，擋下這一擊！
“慢！”
電光火石間，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身形一愣，接着刺眼的電光瞬間消失，一切又迴歸黑暗。
天欹。
離不棲回身，發現暮天欹被人敲暈了，而罪魁禍首正嘖嘖稱奇地看着她製造的這場混亂。
“老秦？！”
秦路安與嶽酌在就快抵達商場的時候，發現本是下午的天卻忽然黑得不可思議，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在簡單封鎖四周之後便立馬趕了過來。
好在還算及時，要是再晚一點，他可能就要失去手足了。
“我說你是不是傻啊？”秦路安忍不住教訓他，“你先把她打暈不就行了？”
離不棲想起剛纔暮天欹叫自己殺了她，仍舊心有餘悸。
“你倆在這演偶像劇呢？動不動就毀滅自我，毀滅世界的。”
“……”
嶽酌掩藏住眼裏的笑意，難得爲離不棲說了次話：“關心則亂。”
“行了，先別說這麼多了，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