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的直覺沒有錯，老人家口中的那個一一，就是辛一。
是當初清朗自信的少年，也是如今沉默深邃的外體冰冷的“機器。”
……
她又故作自然地陪老人閒聊了幾句。
約莫半個小時後，被通知到的幾個老人都陸陸續續進了院子。
能看出大家的興奮和重視，有兩個性格格外開朗的奶奶都吵着要把自己的孫子介紹給溫離。
“我那孫子今年剛畢業，在城裏的銀行工作，和小溫站在一起肯定是郎才女貌。”
“我外孫更優秀，如今城裏買了三套房子，只要小溫張口，明天就去民政局領證。”
“三套房子算什麼，我們家的存摺一會兒就能交到小溫手上。”
“……”
因爲這些善意的調侃的話，溫離心情回緩了一些。
她笑着開口，雖然不忍心，但還是打斷，“奶奶們好，我有男朋友了，實在不好意思。”
“……”
幾個人遺憾地嘆了口氣，之後又開開心心的聚在一起研究拍照的姿勢。
溫離幫她們簡單做了造型，又一一拍了單人照，等做完這些，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她中午的時候在小北奶奶家吃了飯，這個時候不算很餓，因此老人再次留她的時候，她委婉地拒絕掉了。
她把照片導到帶來的打印機裏，沖洗了幾張分發給大家。
“還有一些我回去會做個精修，裝訂成相冊，最晚下個月會送到大家手裏。”
小北奶奶慈祥地看着她，說了句“謝謝。”
“姑娘啊，你不知道，這人老了，有時候也會想着是不是要留點什麼東西在這世上，現在覺得啊，拍張照片也好。”
“拍張照片呢，就當給活着的人呢，留個念想。”
她的聲音很輕，帶着些蒼老的嘆息，溫離不由生出幾分感觸。
她握握老人的手，輕聲說道，“奶奶，我以後會多來給你們拍照。”
“……”
辛一進門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光景。
夕陽正繞着庭院的正上方來回環繞。
一彎眉痕的新月已然升起，金色的光灑在她皙白的臉上，平添幾分和煦和溫柔。
她好像從來都是這個樣子的。
不管幾年過去，都是這個樣子。
單純、澄澈、清明……
永遠懷有一顆晶瑩的心。
他扶着身旁的姥姥，邁過石砌的門檻，剋制住自己的步伐，緩緩往裏走了幾步。
須臾之後，輕喊了聲“溫離。”
溫離轉過頭來，一眼就看到了他清冷疏朗的眉眼。
她有些驚喜，不由快速往前走了幾步，“你怎麼來了？”
辛一尚未回答，她又轉過頭去和自己身側的老人打招呼，“姥姥您好，我叫溫離。”
“我記得你，姑娘。”
辛一姥姥慈祥地笑笑，“知道是你來拍照之後，我就給一一打了電話，這小子非讓我在家裏等他回來之後再一起過來。”
溫離左右看了看，忽然就知道他爲什麼出現在這裏了。
因爲她在這裏。
“認識，這是我們一一的女朋友。”
“什麼，溫老師就是被你們一一拐走了？我本來還想着等她分手了，就介紹給我孫子。”
“我還想給我外孫排個隊呢。”
“……”
辛一不滿地消化了一下她們的話，走過來牽起溫離的手，他牽的很緊，溫離不得不輕微反抗。
奈何無用。
他把深邃的視線放在她身上，對着院子的老人們說了句“抱歉。”
“我女朋友。”
溫離：“……”
小北奶奶趕緊出來主持大局，說這就是她那好姐妹，問溫離能不能給她們留張合影。
溫離長長呼出一口氣，偏過頭和一旁的辛一打商量：“我先去工作，一會再牽可以嗎？”
辛一輕皺着眉鬆開了她的手。
趙凜見狀有些感慨，她偏過頭，輕抹了下自己眼角的淚。
她的一一，終於也願意爲了自己往前跨一步。
六點的黃昏，光線很柔和。
溫離再次在鏡頭裏記錄了一個老人面帶微笑的場景。
按完快門之後，她看了眼身側的男人。
“怎麼了？”辛一出聲詢問。
“我能幫你和姥姥拍張照嗎？”溫離和他打商量，“拍出來，留個紀念。”
“好。”他應的很快，似乎她提什麼要求，他都會應。
溫離調整了一下他們的位置。
姥姥坐着，他蹲着，兩個人此刻的高度勉強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畫面裏，他指骨分明的手握在一隻皺紋遍佈的手上。
兩人視線交融的瞬間，溫離看到了老人略微渾濁的眼淚。
與其說他長的像媽媽，不如說他長的像姥姥。
同樣疏朗的眉眼，高挺的鼻樑，還有脣角處不明顯的黑色小痣。
是一眼就能鐫刻在她心臟上的長相。
明明是很溫馨的場景，大家卻都從中看出了幾分感觸。
溫離按下快門的瞬間，看到不遠處有幾縷白色的炊煙捲入上空。
金色蒼穹的氤氳下，是她要找的人間煙火氣。
等所有照片拍完，已經是晚上七點鐘了。
在趙凜的極力挽留下，溫離決定和辛一一起回去喫頓晚飯。
她走在他身側，和他小聲低語，“你要是不想，我們就回去喫，我給你做飯。”
辛一捏了下她的手指，想起她大概也察覺出了自己家裏複雜的關係，衝她無所謂地搖頭，“沒事，我護着你。”
溫離：“……”
她不是那個意思。
走到巷口的商店時，溫離拽着他的衣袖，不肯再往前，“我要進去買禮物，你幫我參考一下。”
“不用。”
“用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卻依然堅決，“肯定用。”
“……”
辛一拗不過她，索性帶她進去。
在貨架上拿了幾樣姥姥平日裏的喫食。
“阿姨喜歡什麼？”溫離斟酌了一下，還是試探着開口，“或者，我就看着隨便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