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從機場離開,緩慢安靜地穿過月夜,到了市中心的老城區。
把車子停放在巷口的樹下,辛一安靜坐在駕駛座上。
他隨手捏了根菸,清冽的視線落在二樓的位置。
粉色的窗簾嚴實的拉着,卻依然能看到屋內的一絲亮光。
也許睡了。
他嘆口氣,思考着自己一時的衝動是否合理。
靜默了一會兒,辛一拿出置物櫃裏的手機,他打開軟件,準備先找個附近的酒店去休息。
只是在車子駛離之前,他率先在不遠處看到一道靚麗的身影。
她手裏提着一袋垃圾。
穿白色的睡裙,踩粉色的拖鞋。
細軟的頭髮被隨意盤起。
邊緩慢走路,邊低着頭數地板上的格子。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讓他內心微動。
辛一調整好呼吸,立即開門,下車。
初初邁了幾步,便走到她面前。
他眉眼微斂,聲音乾澀,在和她擡眸的視線在空中對上時,輕聲喊了句“離離。”
溫離擡起頭來,頓覺驚愕。
她揉揉眼睛,安靜地看了他幾秒。
之後不自覺的把手搭在他的衣袖上,“你,是人嗎?”
辛一:“……”
他勾了下脣角,把寬大的手掌放在她的腦袋上,隔着衣袖輕揉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話,是。”
“……”
回神後的溫離有些羞怯。
她聽着自己毫無章法的心跳聲,不着痕跡的開始調整呼吸。
須臾之後。
她額了一聲,說,“我也是。”
兩個人因爲這詭異的對話同時笑出了聲。
長久不見的疏離也因此被一點點打破。
停頓片刻。
溫離扯了下他的衣袖,給他指指身後車子的方向,隨口問道,“你總不至於還劫了一輛車吧?”
“租的。”辛一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自然地披在溫離身上,“這次準備在這裏待久一點,有車的話會方便。”
一陣清淺的檀香瞬間闖入鼻息。
溫離故作自然地順着他的動作攏攏衣衫。
但轉眸打量他時,卻又看到他裏面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衣。
她見狀急忙換了動作,想把外套還回去,只是在伸手時被他攔住。
辛一:“我火氣旺,你穿着。”
“……”
溫離低低應了聲好,突然就回憶起辛一的上一句。
於是她開口問:“久一點是多久?”
“也許能有一個星期。”辛一隔着衣袖牽她的手指,斟酌道,“要去車裏說會兒話嗎?”
溫離搖搖頭,藉着院子裏氤氳的燈光看他一眼。
“辛一,如果你不介意今晚睡沙發的話,要不要跟我上去?”
被點到名字的男人喉結滾動。
但在短暫的停頓之後,還是搖搖頭,“訂好酒店了,離這不遠。”
溫離沒看他,低着眸說了句“也行。”
她們站的位置靠樹,在這樣的夏夜,不時有飛舞的蚊蠅發出“嗡嗡”聲。
在簡單的思慮之後,溫離還是捏起他的襯衣底料,帶他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辛一點頭應她。
車子開了空調,但溫度不算低。
溫離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隨意搭在椅背上,然後和他面對面坐着。
兩個人一時都沒有開口說話。
封閉的空氣便只剩下細密的喘氣聲。
溫離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突然說,“還有17分鐘。”
“……”
辛一轉眸注視溫離,低聲試探,“離離,能牽手嗎?”
溫離一時梗住。
“什麼樣的身份?”
辛一:“前男友?”
說完,又小聲補充了一句,“雖然,我當時也沒同意分手。”
溫離:“……”
她不經意地抿了下脣,把手遞給他,“那你給我暖暖手。”
辛一把她皙白的手指攥進手心裏,說了聲“好。”
他的指腹有些粗糙,以前溫離就有察覺到,當時不知道具體原因,但現在她卻大概知道。
他一個人打了很多份工,吃了很多苦,用了很大的努力才往前邁了一步。
明明他可以不用這樣。
剛纔腦子有些遲緩,這個瞬間溫離想起昨天的日記。
溫離不自覺捏了下他溫熱的手心。
“怎麼了?”辛一開口問,“牽的不舒服?”
溫離搖頭,聲音放柔了一些,“爲什麼突然來了?”
辛一把身體湊她近了一些,“怕你再做不好的夢。”
“不會了。”溫離沒有抗拒他繼續靠近的身體,“其實很久之前就不會了。”
她側頭,把頭貼在他胸腔的位置,雙手把他的腰環住,突然就涌出一股不管不顧的衝動。
“辛一。”
“嗯?”
“你的試一試是因爲覺得合適嗎?”
被問到的男人心跳快了幾分,輕微的調整呼吸之後又逐漸趨於平緩。
他手掌搭在她單薄的背部,摩挲了幾下,無奈道,“離離,你不能總不記得我說的話。”
溫離在他懷裏探出一個頭來,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看,虛心請教:“哪一句?”
辛一:“和林雨喫飯那次,我說了不會。”
不會將就,不會退而求次,也不會和不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
溫離有些反應過來了,把頭重新縮進他懷裏。
“可明明你也說過,如果你的前任結婚了,你會去搶親的。”
辛一輕咳一聲,沒有否認,“如果你要結婚,可新郎對你不好,我的確會去搶親的。”
溫離一時梗住,聲音悶悶的:“沒有其她前任嗎?”
辛一:“沒有,只有你。”
他聲音依舊低沉清冽。
溫離卻也因爲這句不假思索的話堅定了幾分。
在此之前的很多個時刻,她都在想,自己是他退而求次的對象。
她明明不願意將就,她只想要平等的愛。
但她難以抗拒他的任何要求。
所以她矛盾、掙扎,開始討厭自己。
可原來,她刻板保守的愛情觀,在他這裏也能得到妥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