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神醫別跑,有案相求 >第 23 章 十月十五
    天色還未到日暮時分,麗舟沿街的大多數商鋪大都早早關了門,只隱約可見緊閉的後院裏升騰起繚繚青煙,一團團如霧氣般飄上半空。

    要說往常見了此景倒也稀奇,不過今日這煙不是爲了別的,只爲了在這一天祭拜祖先亡靈,消災解厄。

    今日正是十月十五,民間俗稱的下元節。

    平常百姓將早已備足的紙仙衣大銀錠塞進紙糊袋子中紮成金銀包,待等到日落西山之時便投入火壇,以行祭拜之禮。

    還有更講究的人家還會專程請上道師或道姑登門,設壇建蘸,作法施福,以告慰亡靈安息,亦祈求下元水官排憂解厄。

    當然這一天的獨特之處還遠不止如此,譬如這是一年之中爲數不多的解除宵禁令的特殊日子,也是一年之中只會在番街舉辦節場的日子。而在番街節場上,最爲人關注的無疑是當晚的“道祭”。

    “道祭”顧名思義,本爲道教廟觀在特殊節日舉行祭神儀式,“迎神”或“行城”皆是祭神儀式的沿襲。

    不過在北城番街上“道祭”更像民間的遊街,多的是琳琅好物,多的是添趣之景,多的是美味小食,但有一樣唯番街獨有,那便是五彩帳篷裏的言家班表演。

    較之民間的雜耍,言家班的表演可謂更精彩更有趣,大多人都會盼着這天能入五彩帳篷開開眼界,而今年言家班的壓軸大戲直至現在還是個謎,這無疑又增添了幾分神祕感。

    當天空被成片的晚霞暈染成緋紅,漸漸有了些許“餘霞散成綺”的意境時,涌入北城的的人越來越多,整條番街更是熱鬧起來,連安氏面鋪裏竟也擠滿了食客,這倒真是這段日子以來難得一見的奇景。

    這等熱鬧徐朔之當然不會錯過,他已經在安氏面鋪裏閒坐了好一會兒,只看到安大元和他老婆還有兩個夥計忙前忙後停不下來,他想上前插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徐朔之不禁感慨,都說夫妻沒有隔夜仇,牀頭吵架牀位和,況且今晚面鋪的生意這麼好,也怪不得安家嫂子“不計前嫌”提前回來了。

    “嘿,這不是徐掌櫃麼。”

    這會兒有位公子哥模樣的年輕男子在徐朔之跟前站定,只見他錦衣華袍加身,肩上還披着件靛色帶絨披風,顯得十分華貴。

    徐朔之不用看臉只聽聲音便知道這人是誰,他慢慢悠悠仰起臉,擺出個客氣的表情招呼道:

    “蔣少爺,可真是好久沒見吶,您近來都忙什麼呢,也不來採珍鋪逛逛。”

    那姓蔣的少爺呵呵笑了兩聲,站在他身後的兩個隨從也附和着笑起來,聽得徐朔之耳根發癢。

    “得了吧,你徐掌櫃那麼忙,哪顧得上我們這些個閒人,不過今天你倒是好興致,也來這番街湊熱鬧。”蔣少爺語氣頗是傲慢,他瞥了眼徐朔之剛坐過的椅凳,又慢條斯理地說,“這兒哪來的野猴啊,跟你坐一塊兒還挺般配嘛,比我剛纔在街邊瞧見的雜耍像樣多了。”

    說着,蔣少爺笑得更大聲,還問隨從道:“要不,徐掌櫃也給我們耍一耍,你們說是不是啊。”

    身後兩個隨後連聲道是,學着自家少爺笑得放肆,絲毫沒有把徐朔之放在眼裏。

    這爲姓蔣的少爺名爲蔣祿沢,其父蔣霍乃麗舟城中有頭有臉的商賈之後,赫赫有名的蔣家鹽場便是他們家的產業,平日裏就算是官府的人見了他們也都是客客氣氣。可這家少爺卻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總愛仗着自己的身份耀武揚威。

    上回蔣祿沢不知道從哪兒得了件“稀世珍寶”,非要拿出來炫耀,結果被徐朔之三言兩語判成了贗品。蔣祿沢自是不服氣,非請來鼎鼎大名的鑑寶師侯振當場鑑物,結果侯振只擡了下眼皮,便丟下個“妖”字走了。

    懂行的都知道,“妖”便是贗品之意。那麼多人在場,蔣祿沢無疑被卸了臉面,可他怪不了侯振,自然就怪到多嘴多舌的徐朔之身上了。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蔣祿沢對徐朔之就沒有好臉色,見一次便冷嘲熱諷一番

    此時徐朔之也是萬分不爽,但他沒有顯在臉上,而是從容地站起身,皮笑肉不笑道:

    “蔣少爺,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這猴子可是神猴,它不光聽得懂猴話,還聽得懂人話,你要想捉弄它可未必行得通吶。”

    “呵,神猴?”蔣少爺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信他的話,“你倒是讓它神一個給我瞧瞧。”

    徐朔之裝模作樣扯了扯細繩,被牽着的猴子似聽懂他的話,縱身一躍攀到了蔣少爺肩上。蔣少爺原本正笑着,這會兒已是臉色大變,可猴子還不停歇,又嗤嗤叫着往他頭頂跳,彷彿像個喜歡惡作劇的小孩子耍着得意的表情。

    蔣少爺哪兒架得住這個,趕忙喊隨從把猴子趕走,隨從手忙腳亂不知從哪兒下手,圍着猴子團團亂轉,那場面滑稽得很。

    徐朔之強憋着笑意,心中無比舒爽,眼看着猴子爬到蔣少爺的後背,動作熟練地順走了腰間的一塊玉牌,然後它舒展四肢縱身一躍跳上了最近的屋檐。

    一見貼身玉牌被偷,蔣少爺嚷嚷得更大聲了,徐朔之也是一驚,沒想到這猴子還挺有眼見力,當真不是什麼普通的猴子。

    “快讓他下來!”蔣少爺喊。

    隨從手忙腳亂跑過去,猴子又是一躍,跳到了前面的檐頂,一路踩着瓦片飛跑。

    徐朔之瞧見了也是哭笑不得,本來他也擔心猴子會跑掉,還特意繫了根繩子,結果到底是沒系得住,只眨個眼的工夫,就讓那小傢伙兒□□上瓦了。

    徐朔之心裏抱怨,合着梁長風撿來的猴子也是隨了梁長風的性子,他真是惹不起啊惹不起。

    比起蔣少爺一夥兒人的手足無措,徐朔之可冷靜得多。那蔣少爺目中無人又口不饒人,活該被捉弄了,不過這猴子若是從徐朔之手裏丟了,那回頭可不得又被梁長風嘲笑。

    於是,徐朔之顧不上向安大元告別,沿着最近的道兒朝猴子奔走的方向追去。

    徐朔之到底是練家子,武功不差輕功亦不弱,緊隨那淘氣的猴子倒也沒跟丟。

    但見那猴子對番街的地形竟是無比熟悉,一路攀牆翻瓦專挑常人爬不上的地方奔跑,徐朔之起初覺得麻煩,想立刻逮了它,但瞧它並非胡亂逃竄,竟有些好奇這傢伙究竟想去哪裏。

    徐朔之又追出百米,忽而覺得周遭的人多了起來,再眺望遠處,赫然發現前方坐落着一頂五彩帳篷。

    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但全然沒想到那猴子竟是奔着帳篷而去,驚愕之餘他又回想起什麼,暗暗罵了句“瘋子”。

    上次他派阿遼進了那帳篷,既是好奇若心尋師之事,更是好奇梁長風盤算的心思,只是這兩件事他一件都沒打探到,只從安大元那兒知道了些模棱兩可的事。

    梁長風在他心中從來就是個迷,每次他試圖探究更多時,都被他三言兩語擋了回來,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昨晚痛飲一場後,徐朔之倒是想得更透徹了,梁長風越是不讓他插手,他越是要查到底。

    從梁長風一反往常來番街,到撇開若心獨自入言家班,再到安大元提及的琅邪,又加上如今直奔帳篷而去的猴子,這些事之間的關聯他還琢磨不透,不過既然都與言家班相干,他便越發相信這一切謎題的答案就藏在那間帳篷之後。

    徐朔之頓下腳步,再次仰臉眺望遠處,靄靄暮色之下的半空似被彩墨潑過般美妙,而整條番街唯有五彩帳篷能與之媲美。

    帳篷之下支撐繩索的石柱上不知何時已生出了八隻燈籠,懸於東、西、南、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八個方位,形狀獨特且色彩紛呈,竟是赤橙藍綠靛灰紫墨各不相同,遠遠觀去與天空之色交相輝映、美得絕倫。

    徐朔之竟有一秒的心馳神往,被吸引着繼續往前走……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