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神醫別跑,有案相求 >第 30 章 鬼巷尋人
    時值晌午,一名白麪公子哥快步穿行於百枯巷中,似乎是尋着某地兒而去。

    不過這地方除了殘敗不堪的斷壁破牆,就剩下一堆瘋長的雜草,連一絲兒人氣都不沾。

    要說在這麗舟城內留有這麼處廢墟也是稀奇,明明一里外尚有民宅商鋪,往來的商客也不少,可偏偏到了此地便自行隔斷,就連官府也置之不顧,只當它是被遺棄的無人之境。

    然而,這百枯巷也並非向來如此,兩年前這裏住的還是個大戶。

    那戶男主人精通商道,做的都是典當僦櫃的生意,後來不知因何事惹出禍端,得罪了朝廷的某位大官,散盡家財才勉強保了性命。可不想沒過多久,家宅中又起了一場大火,火勢蔓延極快也不曾見有人逃出,一夜過後竟把整條巷子燒成了廢墟。

    自那以後,常聞路過者瞥見有容貌猙獰之物在巷中游走,而這些人輕則被嚇瘋嚇傻,重則暴斃身亡,久而久之就傳出巷中鬧鬼之事,再沒有人敢輕易靠近,而百枯巷也真成了如今這般名副其實的百枯之景。

    這會兒,那白麪公子哥竟罔顧這些駭人之事往裏闖,要麼是全然不知此等傳言,要麼是生來膽識過人,而從他嘴裏時不時冒出的幾句低咒推斷,他應該屬於第二種。

    “該死的梁瘋子,□□的,來什麼地方不好,偏偏跑到這種鬼地方!要不是看在當年的那點情分上,我才懶得管你,真是要被氣死了!”

    這位快被氣死的白麪公子哥名爲徐朔之,乃麗舟城洸慶坊內小有名氣的採珍鋪之當家掌櫃,若是往常他斷然不會踏進這片破墟,且不說這裏尚存鬧鬼駭聞,就以他愛乾淨如命的性子就與這裏氛圍不相稱。

    徐朔之本就是相貌出衆的翩翩公子郎,今日的打扮更頗具講究:

    身上穿靛色祥雲紋錦織長袍,腰間掛雙魚樣白玉墜,腳下踩一雙深色鹿皮靴,最吸引目光的要數那烏黑光亮的頭髮,被他梳得平整無疵以高冠束攏,鬢角處還留兩束自然垂下,比起經商之人更像是富家子弟。

    “髒亂不堪,來這裏的不是瘋的就是傻的吧。”

    好不容易尋到百枯巷尾,卻是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徐朔之提着袍子在廢瓦碎石間不停抱怨,對着地上的破瓦就是重重一腳。

    “呸呸呸,本公子不瘋也不傻,是這世間絕頂聰明第一人,等我找到那傢伙先把他頭髮削光,再把他腿打折,再把……”

    破瓦塊飛入不遠處的一間破草屋,只聽得裏頭傳出一聲悶響,隱約又見黑影晃動。恰逢一陣冷風掠過身後的雜草叢,挨着斷牆根沙沙作響,徐朔之頓時寒意上身,不禁打了個冷顫。雖不盡信傳言,可也沒膽大到獨自逗留,想到此,他雙眼緊盯着前方,不禁按住藏於袖口的短劍。

    從破草屋內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徐朔之幾乎要拔出劍來,突然從屋裏鑽出來一個人。

    那人一身素色布衣,從頭到腳都沾滿了枯草杆,像是在草堆裏打過滾似的。他一邊舉着塊瓦片一邊嘰裏咕嚕說着什麼,慢慢悠悠從地上爬了起來。

    “怪啊,天上什麼時候下瓦片了。”

    梁長風一擡頭瞧見滿臉錯愕的徐朔之,同樣詫異。

    “嘖,你怎會在此?”

    見徐朔之瞪大了眼睛,梁長風又說:

    “看來你也被砸了。”

    聽了這話,徐朔之更是氣得臉色發青,若是明眼人瞧見他這模樣早就乖乖閉嘴,可偏偏就有人不識眼色。

    “你這臉色不妙,走近了給我瞧瞧。”

    “瞧什麼瞧!梁長風,我找了你一上午,你卻是往這地方轉悠,不怕見鬼嗎?”

    “這話可不能亂說。”梁長風一點也不惱,卻是神祕兮兮地朝四周張望,“而且是在這種地方。”

    一經提醒,徐朔之恍然,可想到剛纔的黑影不過是眼前人這傢伙,他便也不慌了。

    “我可不是被嚇唬大的,瞧瞧你那髒兮兮的模樣,我都不想說認得你。”

    “哦,那你應該不是來找我的。”

    “……”徐朔之的臉青了又白。

    梁長風也沒看見,只顧撲撣着身上的枯草,整理好亂糟糟的頭髮,又把地上的布包挎在背上,才慢悠悠地朝巷口方向走去。

    “我話還沒說完呢!”徐朔之三並兩步追上去,“前些天你都去了哪兒?”

    梁長風若有所思,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沒去哪兒,隨便轉轉。”

    “隨便轉轉?我信你就有鬼了!”

    梁長風聽到這句話後忽然停下步子:“你小聲點,說不定這裏是真的有鬼。”

    “什麼亂七八糟的。”徐朔之受夠了他的古怪,“要是真的有鬼早就把你捉去了!”

    “誰知道呢,還是快點兒出去吧,要是真被鬼聽見就不好了。”

    “得了吧,就你這瘦巴巴的德行,鬼就算吃了也索然無味,還不及我……”徐朔之忽覺不對,“呸,這都什麼跟什麼!”

    “雖然我是不怕那東西,但還是活着比較好,讓給你就讓給你了。”

    梁長風一擡手,往徐朔之懷裏塞了個形狀怪異的玩意兒,又低着頭嘀嘀咕咕往前走了。

    徐朔之一瞧,胸口差點悶出半口老血——竟然是他剛纔踢飛的半塊破瓦片。

    這世上要真有人是被氣死的,那徐朔之往後絕對能佔據一席之位,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除了梁長風也再沒有別人能勝任了。

    說起來,徐朔之與梁長風也稱得上“生死之交”,按理二人認識了有五年之久,相互之間就算沒有十分熟悉也該有七八分,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五年前,採珍鋪來了一位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怪人,徐朔之起初以爲是個乞討的流浪人,塞了些碎銀子打發他離開。可那人卻無動於衷,只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遞上前。

    徐朔之滿不情願地打開,看了之後卻大爲震驚。因爲那信裏的筆跡他太熟悉了,正是自己的養父徐衡的手跡。

    徐朔之自小被徐衡收養。徐朔之十三歲那年,徐衡將他託付給管家便離開麗舟,此後再也沒回來。

    徐衡離開前,徐朔之也曾問過他緣由,徐衡當時說自己要去辦一件大事,如果辦成了就會回來,如果辦不成那也不必等他。

    徐衡還把整個採珍鋪託付給徐朔之,說不管發生什麼這鋪子都得一直開下去。

    數年間,徐衡連一封信都沒有寄回,而徐朔之始終守着鋪子等他回來,沒想到還真等來了。可是徐衡在信裏極少提到這些年的經歷,仍是說大事沒辦妥,歸期還未知。他還說,若是有人拿着信去採珍鋪,務必善待並收留,還稱此人曾捨身救過他的性命,是他劫後餘生拜過把子的好兄弟,完全值得信賴。

    之後,那流浪人又拿出一塊雙魚樣玉佩佐證,徐朔之只看了一眼就完全消去了懷疑。玉佩乃是徐衡十分愛惜的貼身之物,由此可見信件也是真的。

    而當那流浪人把自己拾掇乾淨重新走出來時,徐朔之才真正看清他的面目——分明是比想象中更年輕更俊秀的面容,只是那雙眼睛裏隱隱藏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平淡,淡的好似能把塵世的一切看穿。

    這便是他與梁長風的初遇。

    梁長風在採珍鋪安頓下來,舒舒服服的一住就是大半年,這期間他倒也不是白喫白喝——藉着半吊子的醫術治好了附近幾戶人家的怪病,憑那難得有用的腦子找回了客人的幾匹烈馬,甚至以幾句神神叨叨賣出了十幾幅古畫。

    這些都讓徐朔之覺得他是個不可多得的“怪人”,可更多時候他卻沒法與梁長風走得更近——比如即使到現在,徐朔之也不知梁長風的身世與來歷,又或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養父怎麼會與如此年輕的梁長風拜把子——那看似極其普通的一個人卻滿身是謎。

    在那半年後的某天,梁長風攜着包袱悄悄離開了採珍鋪,在西市古城找了間廢棄的破屋子住下。

    又半個月後,這間破屋的門上突然多了塊牌匾,牌匾上只三個字:長風堂。

    長風堂是什麼地方,用徐朔之的話,不過是間多餘的破醫館,就憑着主人那自由散漫的性子根本不像個給人治病的郎中。

    梁長風從來不辯解,每天除了照顧他那些奇怪的花花草草,就是捧着幾本書打盹。

    後來徐朔之看不下去,故意找了三五個裝病之人前去打探,梁長風也來者不拒,搭搭脈摸摸骨最後什麼方子也沒開,每次都只說一句話:有緣自進門,何惜藥生塵。

    想來,徐朔之大概就是從那時開始變得容易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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