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寧從黑暗中醒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頸。
他嘆了口氣,把散落四周的衣服撿起來披上,環顧四周。
周圍皆是樹木,他就着月色,艱難的辨別着來時留下的標記,抓着衣領的手被凍的通紅。
前方,陸原披着月色,往這邊跑過來。
莫名的,鍾寧往後退了一步。
他想藏起來。
可陸原卻不給他這個機會,看到他時,眼睛一亮,高高一躍,飛撲到他身上,頭埋在他懷裏拱來拱去,邊拱還邊自責:
“寧寧,我錯了,我不該走的。”
鍾寧還沒說話,陸原就感覺不對,伸出爪子碰了碰鐘寧的頭:“你發熱了?”
鍾寧摸了摸腦袋,沒什麼感覺。
陸原摸着鍾寧的腦袋燙手,身體卻是冷的,索性扒了他的衣服,鑽了進去。
感覺到有東西在自己衣服裏面一動一動的,鍾寧:“……你幹嘛?”
陸原探出了個腦袋,理所當然道:“暖身體啊。”
確實,豬的體溫正常來說比人要高上那麼一點,鍾寧只感覺自己懷裏暖乎乎的。
鍾寧拒絕:“出來。”
陸原好聲好氣:“咱倆誰跟誰啊。”
鍾寧閉眼,深呼深吸,手成爪一把抓住陸原的豬頭,從衣衫裏丟出去。
陸原:“……不帶這樣的啊。”
鍾寧轉過身,背對着陸原。
突然,陸原的耳尖動了動,他猛的回頭,一雙眼睛緊緊盯着聲音發出的地方——林子深處。
“有東西。”
勁風吹過,樹葉相撞發出細微的簌簌聲,莫名的讓人有些不安。
有光亮從林子深處透了出來。
昏黃的燭火光芒從葉片間的滲出來,蒼白帶血的手關節扒拉着粗壯的樹幹,有人佝僂着身,露出了半張臉。
燭火燃在了他的身前。
那半張臉,佈滿疤和傷痕,眼角處刺了個罪字……那是朝廷的識別標誌,爲了防止死囚犯逃跑,一眼就能認出來的識別標誌。
罪這個字,刻的扭曲極了,在燈火下似是整個扭動了起來。
“嗬嗬”,那人的眼睛就像個窟窿,眼底是瘋狂的報復欲,嘴上乾裂的起皮,被參差不齊牙齒咬住,滲出了血色,乾燥的毛髮枯黃雜亂。
像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
那雙骷髏似的眼睛神經質的轉了轉,嘴角歪斜,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視線最後鎖定到鍾寧的身上,嘴角咧開,近乎到了耳根處,慘白的顴骨處浮起病態的嫣紅。
“越王,找到你了。”
一瞬間,陸原迅速進入備戰狀態,弓起身子朝那瘋子呲牙咧嘴的威脅。
鍾寧早在陸原發出警告的時候就已經轉過了身,他看着那瘋子,面色沉着,眸底的暴虐再也抑制不住:“趙遠,你還活着呢。”
趙遠聲音嘶啞:“拖您的福,從亂葬崗裏爬了出來,日日就想着把這身上的傷,一點一點還給您,然後,拆之入腹。”
鍾寧嗤笑:“你認爲,你現在這身體,能打得過我?”
趙遠神經質地笑着,剩下半個身體也露出來,露出潰爛的、爬滿蛆蟲的腹部。
陸原瞳孔一震,倒退幾步,噁心的想吐。
陸原雖然沒太聽明白過程,但也能意識到是鍾寧把這人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現在人家趁鍾寧孤立無援的時候找來報復他呢。
這麼看來,暗一暗二的離開,也並非偶然。
陸原看了眼鍾寧,眼神複雜。
鍾寧與趙遠直直對視,不躲不避,面對趙遠那腐屍一般的身體神色也沒多大變化:
“那你就試試。”
鍾寧左手在右腕一拂,精鐵鑄造的暗器無聲的朝趙遠飛射而出。
趙遠躬身躲避,倒飛而去。又運起內力,五指成爪,直直朝鐘寧的腹部抓去。
暗器在月光下泛着的細碎銀光,被隨手扔在地上的昏黃燭火仍未熄滅,將鬥爭的兩人的影子,拉長扭曲,投射到的樹幹上。
陸原自知自己能力弱小,躲的遠遠的,半點沒妨礙鍾寧與人對峙。
“是誰把你帶過來的。”鍾寧厲聲問道。
趙遠只是嗬嗬的笑着,突然,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停下攻勢,蜘蛛似的攀在樹枝上,眼底是毫不掩飾的興奮,目光從鍾寧落在了陸原身上。
陸原心中咯噔一聲,就見那瘋子大笑了起來:“哈哈哈,看你時不時看着這隻豬的樣子……”
趙遠眼神一厲,調轉攻勢,朝陸原的方向抓過去:“看來,它很重要啊。”
鍾寧臉色一變,又想拂袖,突然一頓。
糟糕,暗器用光了。
他毫不猶豫地往陸原那邊護去,擋在陸原身前,右手截住了趙遠的手腕,尖銳的手指離心臟堪堪半寸,差點沒入胸膛。鍾寧運起內力,左手成掌往趙遠胸膛一震,趙遠騰空砸在樹幹上。
陸原想要再次遠離戰區中心,趙遠卻發現了鍾寧的軟肋,從樹幹上用力一拔,對陸原緊追不捨。
鍾寧護在陸原身前,與趙遠纏鬥,化解攻勢,淬了毒的指甲險險劃過鍾寧的眼睫,趙遠哈哈大笑:“原來你這麼在乎它!”
陸原看鐘寧額間有汗,臉色愈發蒼白,心裏暗道不好,趁趙遠再一次被打退,幾步上前,拿出瓜皮帽塞到鍾寧手裏:“快,鍾寧,給我戴上。”
鍾寧:……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鍾寧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陸原也立過flag自己絕對不會戴這頂帽子,但現在情況不一樣,場面僵持不下,這人實力又強,鍾寧的狀態也十分糟糕,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的。
看鐘寧愣在原地,似乎有些站不穩,那瘋子也察覺到了鍾寧的不對,毫不猶豫地加大攻勢,直襲鍾寧。
鍾寧感覺自己現在渾身用不上勁,力氣像是在被抽空了似的,昏昏沉沉的腦袋一擡,瞳孔倒映出五爪,陸原當機立斷,抓着鍾寧的手,強硬的給自己戴上。
一道柔光騰空而起,擋在鍾寧身前,那隻手直直的穿過白光。
血色飛濺而出,落在鍾寧半邊臉上,鍾寧呆愣住,看着白光籠罩中隱約可見的精壯身體。
那是他從未有過的健康體格。
一隻手先從白光中伸出來,將趙遠的手腕應聲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