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元中在桌子下面的腳似乎被人狠狠地踢一下，馬元中不滿的叫着：“你踢我做什麼呢，我說的是真話。咱們這些人誰說誰啊。在座的諸位還能出去告謀反不成。”說這馬元中掃視下在場的人，那些商人們立刻紛紛表示：“誰會多嘴。如今天下誰不要看陸總商的臉色呢，我們都是靠着陸總商喫飯的。”
陸江海似笑非笑的說：“我可禁不起，大家都是一樣的人罷了。這些日子我閒着無事，總算是琢磨明白一件事。按說我們手裏掌握着天下財富，可是爲什麼就走到哪裏都和喪家犬一樣，被人瞧不起呢？那些做官的是什麼樣子，拿着眼角看人。可是他們怎麼不拿着眼角看銀子呢。一邊裝着清高，一邊和我們伸手要錢！這樣的日子，我們竟然忍耐下來了。”
陸江海的話引起一片附和，衆人紛紛表示，他們經商經常遇到官府勒索和苛刻，要拿錢孝敬打點，結果自己辛苦掙點錢，卻地位很低。那些窮讀書人看不起自己，豪門氏族看不起自己。彷彿他們是渾身長滿了牛皮癬的流浪狗！
“商人們一直在夾縫裏求生存，這次我們來洛陽不就是爲了光耀門楣，改變這個尷尬境地嗎？我預備再拿出來十萬錢，幸虧太子殿下是個體恤下情的明白人。這天下之憂農民耕田，只有武將守邊，會是什麼樣子？大家依舊是沒衣裳穿，沒糧食喫。若不是我們辛苦經營，哼，天下還不知道是什麼凋敝的樣子呢。”期間一箇中年人端着酒杯憤憤不平的說着：“我這次要換一個功名，我的兒子就能參加科舉。我家就能改換門庭！”
“你那個兒子還是算了吧，揚州各處青樓楚館他倒是比誰都清楚，論起來讀書，只怕是書認識他，他不認識書啊！”立刻有人開玩笑，揭老底。
“好了，今天是個好日子，難得大家都在一起，何必說這些無聊的話呢。我的兒子啊，我看出來了，不是個讀書的材料，今後跟着我接着做生意就是了。當年爲了叫他讀書，我真是——”馬元中忙着打圓場，說起來自己的兒子小馬了。
邊上的汪朝宗則是笑着說：“老馬最是可恨，人家擔心兒子前途，你呢。誰不知道你家的小馬和太子殿下是從小交情。怎麼沒見小馬呢？別是到東宮去了？他可聽到些什麼消息沒有？娘子和太子似乎是爲了什麼爭執起來了？”
汪朝宗話音未落，就聽這一陣腳步聲，接着小馬一頭撞進來了，嘴裏大呼小叫着：“大消息！大消息！娘子和桃子打起來了！”馬元中一口酒全噴出來了：“咳咳咳，胡說八道。別人母子打起來了還可能。娘子怎麼和桃子打起來了。別的不說娘子只桃子一個兒子，寶貝來來不及呢，怎麼能打起來呢？”
小馬搖頭跺腳：“是真的，我就在邊上親眼看着呢！今天桃子帶着我進宮給娘子請安了。誰知他們母子說了幾句話就嗆嗆起來了。最後桃子說什麼難道阿孃還想學武皇不成？可惜，阿孃只有我一個兒子，若是把我摘了，看阿孃今後怎麼辦。娘子的臉色頓時難看的嚇人。我從小到大還麼見過娘子那麼生氣呢。她抓起來個茶杯對着桃子扔過去——”說着小馬指着自己衣襟上和袖子上的水漬，對着衆人說：“我差點被殃及池魚啊。本想着還在宮中蹭一頓飯。結果桃子拉着我出來了。他現在正在東宮發脾氣呢！”
小馬去見了桃子，見到小時候的夥伴，兩個人都很高興：“我還以爲桃子做了太子就高高在上了。誰知他見了我倒是沒變，我們在一起說了半天的話，這個時候宮裏傳話出來，說娘子要見太子呢。我想着我這個身份，就起身告辭了。誰知桃子卻是拉着我，說你也跟着我進宮去。阿孃肯定想見你呢。後來我就跟着桃子進宮了。哎呀，紫微城真是壯觀啊——”小馬回想着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忍不住咂舌稱讚起來紫微城的輝煌壯麗了。
陸江海眼神閃爍下，卻耐着性子聽小馬描述着宮中的景象。“我跟着桃子走了一會就到了上陽宮了，那邊是內宮和外面截然不同。前朝的宮殿多是壯麗巍峨，可是上陽宮中卻是另一番景象呢。對了我見着不少妙齡女子，一個個都和仙女一樣。你們往日說什麼天下美人都在江南，今天看來真是井底之蛙。上陽宮裏什麼樣子的美人都有——”
“好了！你可知道那是什麼地方！那些美人再好看也和你沒關係，後來呢，趕緊說！”汪朝宗盯着小馬手裏的雞腿，恨不得上前奪過來扔在地上。他們誰稀罕聽皇宮裏面有多少的美人，他們很想知道娘子爲什麼和太子起爭執！
小馬總算是嚥下嘴裏的肉，陸江海則是笑嘻嘻的遞上一杯酒：“彆着急，慢點喫。汪總商別這麼說孩子了，就是換成我們進宮，沒準還沒小馬有出息呢。”小馬一口喝乾了杯子裏的酒，臉就慢慢的紅了：“這是什麼酒啊，真厲害！我跟着桃子去見了娘子。這些年了，她似乎還是老樣子呢。娘子見我很高興，問了我好些話。後來桃子說我也有兒子了，就叫商人們捐款，換個功名也好蔭庇子孫。還說什麼阿孃不看我的面子，也應該看在當初在揚州的情分，叫商人們捐錢修建宮苑。也算是他們爲國效力了。”小馬嘆口氣，有些暈暈乎乎的說：“結果娘子的臉黑下來了！”
原來是爲了這個，陸江海眼神閃爍。邊上的衆人都沉默了，馬元中嘆口氣：“看樣子娘子是要和我們生分了！當年她來揚州，我就看出來她不是一般人。”汪朝宗則是搖搖頭：“你想錯了，時移世易，娘子心裏未必和我們生分。她若是存了生分的心思，早就不理會我們了。只是這個事情娘子必然有她自己考慮。你們想這些年，國家開科取士，叫底下的那些寒門出身的讀書人有了盼頭。若是我們拿出錢來，也能和那些十年寒窗讀書人一樣出人頭地。他們要怎麼想？今後都去做生意了，誰還讀書呢？那樣的話，豈不要天下大亂了？”老馬想了想，不由得點頭稱是。但是還有點不甘心的嘀咕着：“話雖然如此，可是我們也是爲國家辦事了，爲什麼不能通融下。不如我那天和娘子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