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不怕娘子生氣，最怕的是她這麼笑。娘子一笑準沒好事。可是那些無知的人們竟然認爲娘子笑起來最好看。你們不知道美麗的背後是付出代價的嗎！果然楊玉一本正經的挑挑眉：“不做什麼，只是要攪混水。來一場自下而上，發自靈魂深處的變革！”培訓班可不是單向思想輸出，楊玉也知道了很多以前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沒準連着恆泰的高層都不知道呢。
一個團體，不管是一個國家也好，還是一個家庭，一個企業，只要超過三個人，隱藏的問題就會浮現出來。人性複雜，加上環境的催化，很多時矛盾都被掩蓋起來了。恆泰的問題也不少啊。楊玉可不會放任這些事情發生。
珍珍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她無奈的說：“娘子何必這樣做呢，先把水攪渾了，然後再收拾那些蹦出來的人？這樣恆泰很容易受傷的啊！不如我回去，再查賬好了。先交他們自查，然後咱們再查賬。總要給他們個體面的臺階下！”
“你都說給他們體面了，可見你也不是一點不知道底下的事情。有些時候不破不立。那些規章制度就是一般溫和的湯藥和按摩推拿，小毛病會好，其實是重在預防。這些規章制度對一般的員工還有作用。但是那些樹大根深的呢？他們怎麼會把這些規章制度放在眼裏。那都是他們用來挾制別人的。你指望着那些心口不一，自己就是鬼的東西來管理底下的人，那天他們把恆泰掏空了你還做夢呢！”楊玉冷笑一聲：“延齡這個名字好，我還指望着他能成爲給延年益壽的靈藥呢！”
珍珍低下頭，帶着幾分無奈的說：“娘子想的深遠，我真是怠惰了。想着都是風雨多年共事的夥伴了，他們總不至於太過分。誰知——”“好了，你不用自責了。享受生活吧。我接下來還要做幾件刻薄事情呢！”楊玉露出個狡黠的笑容，對着珍珍眨眨眼。
珍珍不明就裏，一頭霧水！
“娘子，你要做什麼？”珍珍疑惑的看着楊玉。“這個和你沒什麼大關係。珍珍，你做過人家的後孃嗎？”楊玉忽然了個奇怪的問題。
“娘子怎麼忽然問這個了。我年輕的時候聽人說有了後孃就有後爹，寧跟着討飯的娘，不藥做官的爹。認爲後孃都是要刻薄前房兒女。後來我慢慢經歷的事情多了，想事情也沒那麼絕對了。世上人形形色色，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有些後孃自然是心地歹毒的，只恨前邊的兒女佔了她親生的好處，要變着法子都弄死了纔好。那些男人也是隻顧自己，想着孩子還能再生，也就裝着看不見了，有些男人嫌棄孩子多了，還要攛掇着後媽下手呢。反正後娘狠毒，最後是女人背鍋。有些倒是心底不壞。不過礙着外人議論，對前房的兒女客客氣氣，不遠不近罷了。倒是真心對前房兒女的，鳳毛麟角。不過也不是後孃一個人的事情，也要前房兒女懂事，男人清楚。娘子怎麼問這個——”珍珍忽然想到楊玉可不是個後孃嗎？聖人那麼多的皇子公主，娘子是貴妃，怎麼也算是半個嫡母了。
“你也說了好的後孃鳳毛麟角，還要前頭的兒女識趣。我看樣子是沒這個福氣了！我還是做個刻薄的後孃好了！”楊玉自嘲的笑了笑。本以爲就要歲月靜好了，誰知仔細檢點起來，竟然是深夜山中走路，一個不小心就要掉下懸崖粉身碎骨了。
“行了，不用你來做好人。我現在忽然明白了——”楊玉打斷了珍珍的話，徑自站起來。
珍珍一頭霧水，但是看楊玉一個人出神也就沒再追問，她對着楊玉福了福，就出去了。楊玉看着外面，心思卻飛得很遠，她終於理解了李隆基爲什麼會重用李林甫了。因爲珍珍這樣的人太多了，論辦事能力，論人品心地，都是無可挑剔的。但是身邊全是這些人太憋屈了！要是李林甫在，不用楊玉親自下場，只怕彈劾唐昌公主，抓那些人小辮子黑材料上疏已經送到了。過不了幾天，這些人不是被訓斥，剝奪了封地，就是被貶謫爲庶民。
可是沒有李林甫這樣的“能臣幹吏”啊！楊玉還要不辭辛苦的親自下場收拾他們。還要樹立什麼惡毒後媽的人設。
“上天啊，你能不能也賜給我一個善解人意，不計較髒活累活，忠心耿耿的李林甫啊！”楊玉無語問蒼天。
“娘子在想什麼呢？怎麼滿臉的愁容啊！”李隆基揹着手，站在不遠處看着楊玉。“我忽然懷念起來李相了，他雖然治理國家能力稍微欠缺了點，但是在善解人意上還是獨領風騷的。真是人到用時方恨少，這世上姚崇那樣的人常有，但是李林甫不常有啊！”楊玉毫不避諱的對着李隆基吐槽起來。
李隆基滿眼都是笑意，他拿着無比欣慰的語氣說：“娘子真是長進了！做天子的其中三昧你已經領略了五分了。當年你可是橫豎看着哥奴不順眼，一副他是個禍國殃民權臣的表情。”
真的有那麼明顯嗎？楊玉驚訝的看着李隆基，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臉，她可是自認爲心有城府。不會把心思全放在臉上啊！“真的那麼明顯嗎？我是不是很白癡，特別傻？”楊玉低着頭，越來越底氣不足。她這個小狐狸在李隆基跟前根本是個戰五渣！
“娘子已經掩飾的很好了，一般人輕易看不出來！當然你當時看哥奴不順眼也是應該的。他啊，有些的時候聰明的過頭了。忘記了侍君以誠了。我自然不會再用這樣的人。”李隆基目光炯炯，楊玉心裏的小人只能跪下唱征服了！原來小丑是自己呢。楊玉呵呵一笑，尷尬的想走開。
誰知李隆基卻是拉住了她：“娘子走什麼呢？不如我來做這個惡人好了！”楊玉嗤笑一聲，堅決的搖搖頭：“不合適！三郎是天子，天子麼，必須是聖明的，就算是偶然被小人矇蔽了，也都是小人太壞了。我這個人一向是有仇報仇的。以前他們雖然也是暗地裏小動作不少，但是看在三郎的面子上，更要緊的是我不想天下人看笑話，也就忍着了。若是他們知道收斂，就大家好。可惜他們卻是不知深淺，我可不能再忍耐了。今後我就是個惡毒的後孃，叫他們知道我容忍他們是情分，教訓他們纔是本分呢！”
李隆基伸手把楊玉摟在懷裏，感慨道：“也就是娘子敢當着我的面說這些話。她們也不傻，怎麼就把朕當成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