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太子陰鷙可怖,癖好獨特,喜愛看到女子驚恐哭泣的模樣,尹湄被他佔有,成爲他的外室,那之後,尹湄受盡折辱,被折磨得半死不活,最後自盡於東宮。

    可不知爲什麼,尹湄醒來記得最清楚的,還是那位被稱爲“首輔大人”的男子。

    其他人在夢中皆是面容模糊,只知身份看不清面容,而只有那位首輔大人的眼睛異常的清晰,他雙眸沉靜如墨,涌動着情緒,令人見之難忘。

    可她從小到大都在徽州,從未離鄉,哪裏知道什麼太子,什麼首輔?夢中被太子強佔以後,她見到了各色奢華之物,細節鮮明,觸感幾乎都在手上。可那些東西,她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這夢,實在是太蹊蹺了。

    馬車又行進了許久,終於停下。恰逢晨光熹微,尹湄剛掀開車簾,第一縷朝陽照在她的身上,她怔怔的看着陽光,有些恍然。

    尹家的門面顯赫,光是門口兩座石獅子便是一般人家撐不住的氣派。

    尹家的大門正在這時候打開,門房一擡頭,剛好看到剛下車的尹湄,只見她膚色如無瑕的白玉,朝陽色暖溫柔,繞着她周身暖暖的一層光暈,她濃墨般的睫毛一顫,轉頭看向門房那位老人,輕輕頷首。

    門房老頭在這個瞬間彷彿看到了天仙下凡。

    後來他才知道,這位姑娘,竟是尹老爺嫡親的大女兒尹湄。

    尹湄來的悄聲無息,尹家連一個出來接的都沒有,老管家只好讓尹湄在側廳乾坐着,直到日上三竿,尹興從外室住處回到家裏,聽聞尹湄已經到了,尹家這纔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終於有了些動靜。

    “好妹妹,你可終於到了。”尹興大跨步來到客房,滿臉的喜色,“我們等了你許久,都盼着你來過元宵。”

    尹湄聽到“元宵”二字,想起那個荒唐的夢來,心中一緊,站起身看着他。

    她幼時不慎摔下過山崖,小時候的記憶大多不記得了,對尹興也沒多少印象,只知道他是妾室所出的庶長子,父親寵愛至極。

    如今一看,應是寵愛得過了些。他一身綾羅,腰掛巴掌大的精雕玉佩,雖長相清秀,輪廓與尹昧大體相似,五官卻差的遠了些,一雙丹鳳眼稍稍上挑顯風流色,可他站姿不怎麼規整,讓他看起來略顯輕浮。

    一雙眼本該不錯,卻有些渾濁,看人帶着幾分商人的精明和算計。

    尹興此時也在打量尹湄。

    像,實在是像極了。尹興見到尹湄的第一眼,心中便涌動出狂喜,他拼命按捺住情緒,不敢露出任何端倪。

    爹說的對,女兒與母親自然是相似的,全天下能與那張畫像相似的人,便只有那人的女兒——尹湄一人而已。

    他細細將尹湄從頭到腳用眼神掃了一遍,越看越是驚豔。

    小時候這丫頭哭哭啼啼的,天天守着她的頂市酥不放,看着只覺得可愛又好欺負,卻從沒想到她能長成這副姿容。尹興在京城浸淫風月場合多年,閱女無數,自然知道尹湄在京城的女人中——算是極品。

    雖身着素衣裙,衣裳寬大,遮住了些許身段,可她稍稍一動,便顯出少女青澀與自然風情,這樣的女子,狎玩起來,正是頂有趣的,正合那位太子殿下的口味。

    尹湄不是傻子,這個哥哥看着自己的神情,與那街頭的下流紈絝有什麼區別?這眼神根本不能算是哥哥看妹妹,倒像是男人在品評青樓女子。

    尹湄想起那個夢,更是心頭一涼,看來,無論那夢是真是假,自己都要早做打算。

    於是她皺眉道,“哥哥,我一路過來路途遙遠,已經疲乏,家裏可有房間,給我暫住幾天。”

    “欸,怎麼能說暫住呢,這裏就是你的家,房間已經替你預備好了,就在尹茱妹妹的房間不遠。爹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衣裳,你看你穿的什麼破布,出去說是尹家嫡女,多丟人。”尹興臉上堆滿了笑容。

    尹湄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皺眉輕聲道,“這布料雖素,卻也算得體,舅母親手爲我剪裁,說成是破布,是否冒犯了一些,哥哥?”

    尹興一愣。

    幼時這妹妹一聲不吭只會哭,就跟個兔子似的,時常紅着眼睛躲他,可如今這兔子一幅軟綿綿的模樣,看起來如同小時候一般好欺負,可現如今看來,竟也學會咬人了?

    尹興沉默了半晌,才扯出一個笑來,哄道,“是哥哥不會說話,我讓下人幫你搬東西過去,對了,今晚元宵家宴,父親也會回來,大家一起喫個飯,然後我帶你去看燈會,見識見識京城的氣派,如何?”

    “謝謝哥哥。”尹湄低下頭,垂眸看不清情緒,聲音依舊溫溫軟軟的,聽起來令人舒適。

    尹興不疑有他,吹着口哨離開了。

    尹湄看着他的背影,靜靜思忖着。

    她在房中休息到晚上,家裏的劉管家來請她去用飯。桃花依尹湄的吩咐推說小姐身子不適,劉管家面露難色,千勸萬勸,桃花都攔着劉管家不讓進,最後劉管家只好依言回去覆命,尹洪玉坐在飯桌前等她,聽到劉管家的話,臉色一下子黑了。

    “爹,要不我去請她。”尹興討好地說,“妹妹畢竟剛從窮鄉僻壤過來,不懂規矩實屬正常。”

    “哥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殷勤了?”一旁的尹茱叼着筷子,百無聊賴地說,“姐姐不舒服就讓她休息吧,明天再一起喫飯也行啊。”

    還未等尹洪玉發話,一旁穿着嬌綠緞裙,珠翠堆疊滿頭的婦人便呵斥道,“茱兒,說什麼渾話,元宵本就是團圓日子,人又是剛到,不過來給她父親請安便罷了,差人請也不來,這就是不懂禮數。”

    說話的是尹茱的親孃,尹洪玉的繼妻方氏。

    尹茱撇了撇嘴,不敢再出聲。

    尹興聽到這話眉頭一皺,這話明着是在說尹湄,暗着卻在說藉口不來的二房,也就是他親孃。

    尹洪玉聽到方氏的陰陽怪氣,煩躁的扔下筷子,“我親自去請。”

    方氏愕然看着他,彷彿不敢相信一般,登時氣得也丟了筷子。

    尹湄此時在房中坐着,手中捏着粗羊毫筆,仔細看着自己耗費一下午時間寫的東西。

    她需要驗證那個夢。

    夢中,她因爲被尹家上下怠慢,心中失落,藉口身子不適不去飯廳用飯。

    不久之後,尹洪玉竟親自來了,軟硬兼施,訴說他對女兒的思念和無奈,尹湄被他的好言好語欺騙,去飯廳與衆人喝了杯茶。

    茶餘飯後,尹興提出要帶她出去看花燈,豈料她剛上了馬車便沉沉睡了過去,醒來便已經在花燈節的馬車裏,被那位太子強行狎暱褻玩,差點被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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