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娘洗臉的時候,其其格一手拿棉布一手拿面脂在一旁等着,眼睛瞟向案板上的糖,嘀嘀咕咕:“爹說你昨晚睡的很晚,什麼時候睡的?”
“不清楚。”蜜娘伸手,棉帕子輕飄飄放在她手上,擦了臉上和手上的水又摳坨面脂,“走,到後院看看你婉兒姨,我們一起去煦文家。”
“婉兒姨已經去了,她早就醒了。”吉雅和哈布爾也跟了過去,只有其其格要在家等她娘睡醒,“婉兒姨託我給你說,給木香姨的糖她已經拿上了。”
“好。”
母女倆手拉手走在雪地裏,其其格看着雪地裏的腳印指這個是她哥的,那個是她爹的,踩着踏瓷實的腳印跟在外面扒雪的人打招呼,個個兒她都喊的出來名字。
“去木撰士家啊?”有婦人問。
蜜娘點頭,“今天輪到她置席了,我們去給她拜年。”
“她說了,說家裏今天待客,讓我們有雞毛蒜皮的事今天別去攪了她。”婦人笑呵呵的,說的話親切又隨意,對木香的態度也親和。
“她是比較忙,過年也不得閒。”蜜娘應了一句,心裏感嘆木香挺得人心的,到了她家剛好迎上她跟一個男人往出走。
“婉兒和盼娣她們都在堂屋裏說話,你自己進去,我就不招待你了。”木香指了指身邊的人,“有點事,我出來說幾句話。”
“你忙。”蜜娘進屋了看其他人都到了,孩子也滿地爬,摸了摸玩出汗的倆兒子,坐過去問:“怎麼都閒坐着?不去幫着做飯啊?”
婉兒往外看了一眼,小聲說不要幫忙的,“木香請了兩個做飯的婦人在忙活,都沒讓我們進竈房去。”她沏了碗酥油茶遞過去,“沒喫飯吧,喝一碗先填填肚子。”
蜜娘微微一愣,端起酥油茶喝了兩口,看木香腳步匆匆面色紅潤的進來,打趣道:“木撰士,你今兒的這出可太有面兒了,有官家太太的做派了。”
木香聽了笑的合不攏嘴,跺了跺腳上的雪,爽朗地玩笑:“還不是見你們昨夜太辛苦了,捨不得你們再泡在庖廚裏聞油煙,我就歪纏了兩個嫂子幫我張羅一桌席面。”
其實是她不想做飯,她平時做的飯就是糊弄糊弄嘴,做一桌大菜是爲難她自己。不想露醜,就請了兩個茶飯不錯的婦人回來幫忙。
婉兒也湊趣喊她喊木撰士,“你這牌面擺出來了,來年可不能降啊。”她腿一翹,頭搖了搖,擺出譜說:“想品品當貴客的感覺我們就來你家。”
“可行,明年等飯好了我派煦文挨家挨戶請你們來用飯。”調笑兩句也就罷了,木香提來銅壺摸了摸,察覺不燙了讓蜜娘別再喝,“我拿去再燒一滾。”
又說:“你們別寒磣我,我們誰跟誰啊,喊什麼撰士不撰士的,我就是偷懶不想動才請了煮飯的,你們誰家請不起還是咋了?”
氣氛活躍開了,蜜娘也就不再跟着搭話湊趣了,招手讓吉雅和哈布爾過來給他倆擦汗。
“娘,你不讓我們晚睡,你昨晚自己還熬夜了。”吉雅端起他娘喝剩的酥油茶灌進肚子裏,說早上他們兄妹三個站炕邊喊她她都沒動靜,“我弟還拿手冰你了。”
“是嘛?”蜜娘瞪小三子一眼,見他笑嘻嘻的,掐了掐他的胖臉蛋,“去玩吧,娘跟姨姨們說話。”
“木香,你家要是有重活你做得喫力的,或是勒勒車哪裏鬆了斷了,下午讓他們三個給你整治整治。”蜜娘指着巴虎說。
“房子新蓋的,桌椅板凳和勒勒車都是新買的,還不見有鬆動的,以後要是有用得着的,我去找巴虎。”木香端了菜上桌,“快來喫飯,你們幾個今早恐怕都沒喫飯。”
飯菜有人煮,喫飯後桌碗有人收拾,蜜娘她們在飯後又坐了會兒,見有人來找木香,找了個理由都出了門。
吃了飯身上熱烘烘的,走在雪地裏也不怕冷,蜜娘抓了把雪攥成坨,朝抱着孩子的男人扔去,她這一鬧,其其格和吉雅也抓了雪砸巴虎和哈布爾。
“我要下去。”哈布爾被他爹捂在懷裏還不識好,鬧着要打回去。
巴虎哪能放他下去,他這矮身板踩進雪裏就只剩半個身子在外面了。
“我要下去!”
“好好好,還手是不是?抱緊我。”巴虎彎腰抓了兩大把雪,一個雪團直溜溜扔向蜜娘,另一個擲向吉雅。
蜜娘躲開了,雪球砸在了抱娃的阿斯爾身上,吉雅沒躲開,雪球正中他胸口。
阿斯爾嘿嘿一笑,他正愁沒加入的藉口,這個雪球砸的好,他把小兒子塞婉兒懷裏,從地上抓了雪攆着巴虎打。
“吉雅快來,報仇的機會來了。”
吉雅回過頭看他娘,見她笑着點頭,也抓了雪笑哈哈地攆了上去。
巴虎被打的鼠躥,舉起哈布爾頂在頭上擋,一面還笑罵:“吉雅,你個傻小子,誰是你爹?”
“你要是不想要給我也行,我肯定好喫好喝的養着。”阿斯爾接過吉雅手裏的雪球。
哈布爾啥也不懂,雪球打在他厚厚的衣裳上又炸裂開,他抱着他爹的頭嘎嘎大笑。
婉兒前一刻還在對木香今天的做派心生羨慕,看到眼前這一出,再複雜的情緒瞬間散了個乾淨,各有各的生活,她現在的生活說不定也是木香羨慕的。
一衆人去蜜孃家裏分糖,巴虎早上做飯的時候裁了油紙已經把糖包好了,盼娣鶯娘和白梅各裝了一兜,剩下的一半準備給婉兒帶回婆家,一半留着給孩子們喫。
“不再坐一會兒了?”
“不了,家裏還有幾百張嘴在等着喫喝。”
盼娣離家最近,也最後走,她拉着婉兒的手問她什麼時候走,“得空了去我家坐坐。”
婉兒算着她也過來六天了,又正是母羊產崽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忙,就說這兩天準備回去,“你忙你的,別想着招呼我,我也不算是客,別客氣。明年你們都去我家玩,我們村有個比瓦湖還大四五倍的湖,湖邊是蘆葦蕩,秋天能撿鴨蛋和鳥蛋,特別多。”
盼娣應好,也只是口頭答應,她和鶯娘都是一個人,家裏哪離得了人,木香更別說,飯前飯後都有人找,她更脫不了身。
她回去了一趟,又提了兩盤血腸過來給婉兒,讓她帶回去給她公婆嚐嚐。
白梅走到村中間跟鶯娘分開,她跟朝寶帶着孩子穿過臨河的房子往後走,只剩兩個人了才談起木香,“她也是厲害,今日一見她像是改頭換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