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個她不是出去打了一仗,而是上了天吧!
要不然的話,怎麼會一日猶如一年!
青雲山頂,段好說的大姐姐同東宮的愛恨情仇尚在耳邊,眨眼間段嫺就成了未來三皇子妃了?
段文昌同盧氏,當真是不講文德。
陳銘尚未得道,他們就將段嫺打包塞過去,想要一併昇天了。
她想着,心中有些唏噓不已,忍不住加快了腳步。秋風吹過,將她身上的血腥味兒,沖淡了不少。剛到二門口,便瞧見了提着花籃,在那裏扯着花瓣兒的知路。
“你在這裏扯花瓣做甚?都快掐出汁兒來了,手指金黃金黃的,像炸過的蘭花根似的。”
知路聞言低頭一瞧,見自己的手果然像個滷雞爪子,跺了跺腳。
她四下裏看了看,壓低了聲音,“我在這裏等姑娘呢!這不光禿禿的站着,像個瓜娃子,就想着等着也是等着,揪些菊花瓣兒給姑娘做浴湯用的。”
段怡驚歎過後,已經是淡定下來。
段嫺雖然是她一父所出的長姐,不過滿打滿算兩人識得也不過是三四日光景罷了。
瞧府上恨不得張燈結綵的勁勁兒,於她而言,這應當是個喜事。篳趣閣
“哪兒有人用菊花做浴湯的?不知道的還當你想把姑娘我送走,若是泡得也你這般黃澄澄的,那前來弔唁的人,還不驚歎一句,這如今的女屍時興用醃製煙燻?”
知路一囧,恨不得將這一籃子菊花瓣兒立即埋了,可看了看,到底沒捨得,“夏天吃了祈先生種的瓜,這個拿回去蒸菊花糕與他喫。”
段怡噗呲一下笑了出聲,她搖了搖頭,朝着老夫人盧氏的院子行去。
段家一家子老小回府之後,她來這裏已經好些回了,每一次來,都能覺察出幾分新意來了。
今兒個尤盛,院子當中擺着幾個繫着紅色綢花的箱籠,箱籠沒有完全遮蓋上,露出了半個角兒,黃的白的金銀玉翠,反着光,有些晃人眼睛。
老夫人會客的屋子門前,不知道何時掛上了一面厚厚的簾子。
那簾子簇新的,像是一幅掛在牆上的畫卷,上頭繡着蒼松白鶴,祥雲福草,十分的華美。站在門前的媽媽,一瞧見段怡,笑吟吟地挑起了簾子。
段怡瞧着,抖了抖腳上的晨露與泥土。
雖然換了衣衫,但昨夜廝殺之後留下的血腥氣,還縈繞在她鼻尖,同這屋子裏的熱鬧的景象,彷彿割裂了一般。
段嫺今日穿了一身湖綠色的裙衫,胸前繡着整幅的牡丹花兒。
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正拿着一塊棗紅的布兒,在段老夫人身上比劃。她的身前掛着一個金項圈,項圈之上墜了一塊白得透明的玉如意,如意下方錘着金鈴,一說話的時候,那金鈴便一晃一晃的。
屋子裏的人全都喜氣洋洋的。
就連昨兒個在青雲山頂狠得牙癢癢的段好,都抱着顧杏的胳膊肘,笑倒在她懷中。
段怡嘖嘖了幾聲,什麼家全家都是戲精,這就是!
門簾一掀開,秋風直灌了進來,正面坐着的段老夫人擡起頭來,衝着段怡笑了笑,“怡兒回來了!”
“我說你同顧使公學功夫,這就同姑娘家練字下棋一般,一日不可廢功。也問了江媽媽了,拍着胸脯說你勤勉得很,日日聞雞起舞。”
段嫺聽着,害羞的低下了頭去。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背,將她推了起來,“都這麼說了,可她還偏生不信,眼睛紅了一早上了。嫺兒,你這妹妹回來了,腳上還沾着泥帶着露呢,你有什麼話同她說便說罷!”
“如今你定了親,不日便要出嫁了,都是一家子打斷骨頭連着筋的姐妹,有什麼不好說的。”
段嫺聞言,將手中的棗紅色的緞子放了下來,她站了起身,走到了段怡跟前,拱手彎腰,“昨兒個瞧見妹妹險些落水,我一時情急,說了些重話,還望妹妹莫要生姐姐的氣。”
她說着,站直了身子來,從一旁的女婢手中,接過了一個錦盒,遞給了段怡。
“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我阿孃的嫁妝裏,有一斛珍珠,個頭倒是不大,就是顏色新鮮,是粉色兒的。我給串了,咱們姐妹五人,每人一串兒。”
段怡挑了挑眉,果斷的接了過來。
雖然這東西彌補不了她丟掉的一座城,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段嫺昨兒個指桑罵槐,雖然意指段好,但也衝着她罵了不是。
“恭喜大姐姐得上佳良緣。這江南人喫雞,喜歡整隻用荷葉包了蒸着喫;劍南人喫雞,那喜歡用麻椒辣子油淋了喫;兩人都說自己個做的雞好喫,恨不得打破頭去。”
“這家中就一隻雞,該怎麼喫呢?兩人於是就揪了過路的閒人來評理,閒人說我茹素,不喫雞,只吃瓜。不過若是雞路過,扒它幾根毛扎個毽子,倒是可以。”
段怡說着,將那錦盒遞給了知路,朝着顧杏的旁邊走了過去,旁邊的婆子見狀,忙快步上前,替她拉開了椅子。
就那幾個歪瓜裂棗兒,旁人想不想搶,她管不着。
但是她段怡,那是捱到腳了都嫌晦氣。
段嫺看着段怡的背影,愣了愣神,過了好一會兒,方纔快步的走了過去,挨着段老夫人坐了下來。
“三姐姐說得,我都餓了。祖母,今兒個中午,咱們能喫雞麼?我想燉湯喝。”
坐在老夫人另外一側的段銘,輕輕地打破了屋子裏的靜寂,他看着段老夫人,雙目亮晶晶的。
老夫人一聽笑了出聲,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只要銘兒想喫,別說是燉雞了,便是把祖母給燉了,那也行。”
她說着,摸了摸段銘的頭,深深的看向了段怡。
段怡半分不懼,好奇的看了回去,“祖母,這陛下遠在京城,皇子的親事可以自己個決定麼?”
她離開的這會兒功夫,到底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