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掌河山 >第一三六章 祖孫談話
    知路說的很快,的確很快。

    不一會兒的功夫,她便身上掛了六個包袱,喘着粗氣跑了出來。

    段怡瞧着有些黑線,“你這哪裏是收拾細軟,你這是搬家。”

    知路毫不猶豫的將其中四個,遞給了知橋,然後小心翼翼地剩下兩個,在自己胸前捆牢固了,“統共就這些,日後也沒有人給姑娘發月例銀子了,若是丟了,那就真的喫不上飯了。”

    段怡聽着,心有慼慼。

    旁人穿上一回,那是獨領風騷,不是公侯夫人,那也是陶朱女公,她過來六年,還是個喫不上飯的……

    “你祖父走得急,沒帶走的,都是你的”,她正幽怨着,就聽到一旁的崔子更冷冷的說道,明明是同平時一般的語氣,她硬是從中聽出了揶揄之意來。

    “咳咳,我是那般人麼?”她說着,眼眸一動,給了知路一個眼色。

    知路一臉激動,一把挽住了知橋的手,“咱們走。”

    待她們跑得不見了蹤影,崔子更方纔摸了摸懷中靈機的毛兒。這隻食鐵獸年紀尚小,毛髮軟軟的,便是閻王爺見了,那也心軟得不像話。

    崔子更想着,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段怡,許是因爲這樣,他覺得自己都好似變得柔軟了不少。

    “還愣着做什麼?我拿我祖父的東西,那叫繼承遺產;你拿我祖父的東西,那叫趁火打劫。”

    段怡說着,將長槍扛在了肩膀上,窮糾糾氣昂昂的朝前走去,崔子更在後頭看着她的背影,輕輕一笑,“嗯”。

    段怡一個激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一臉驚恐的回過頭去,“大半夜的,你作甚在我身後邪魅一笑,整得這夜裏的風都帶上妖氣了!”

    崔子更聞言,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某倒是不曉得,有人的眼睛,生在後腦勺上。我去喚東平,一會兒城樓見。”

    他說着,腳輕點地,一個跳躍,上了院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段怡瞧着,對着自己的腦袋就是一巴掌,“好傢伙!有牆翻,我作甚有走大門?”

    她想着,縱身一躍,隨着崔子更的腳步,飛了出去。

    口哨一吹,馬兒便飛奔了過來,她腳不沾地,直接飛上了馬背,提着槍朝着城門口飛奔而去。

    隔得遠遠地,蘇筠便趴在城樓上,對着她使勁的揮着手兒。

    段怡瞧着,揚了揚手中的牆,跳下馬來。

    比起白日稀疏的守城軍,如今這城門口,幾乎是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火把照得夜如白晝。

    蘇筠穿着一身甲衣,抱着銀袍迎了上來,“段三,你的戰袍。那個楚敖敘的事情,也辦妥當了,老賈正把他訓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呢。”

    段怡彎下腰去,將裙襬一撕,扔在了一邊,拿起那戰袍,套在了身上。

    不一會兒的功夫,先前那個嬌滴滴的閨閣女子,瞬間變成了氣質昂揚的小將軍。

    “初見段三的時候,就是這般模樣。寨子裏的兄弟,聞風喪膽,這是哪裏來的玉面銀袍小將軍?嘖嘖,再後來看段三穿裙衫,總覺得是摳腳大漢扮了女子,哪哪都不對勁兒啊!”

    段怡剛剛上了城樓,就聽到了老賈欠欠的聲音。

    谷鬯

    他目光如炬,雖然還是滿嘴胡話,但是神情卻是十分的凝重。

    “怎麼樣了?”段怡問道。

    “不如你所料,四面八方有兵來,明日一早,錦城就要被圍了。城中人口衆多,便是想要棄城而逃,那也是萬萬不能之事。只能嚴防死守,等着一戰了。”

    “三皇子的私兵一部分藏在布袋口附近,一部分放在了梁州,斥候來報,已經全部動了起來,天亮便能到。我們的人想去尋……”

    老賈說着,深深的看了段怡一眼,“我們的人,想要去尋段家人。發現他們就在布袋口安營紮寨,等着同大軍匯合。”

    段怡點了點頭,朝着顧從戎走去。

    他站在城樓之上,手中握着一杆長槍,風將他的白髮吹亂了去。

    這是段怡第二次,從這個人身上感覺到了蒼老,頭一回是六年前,她帶着顧明睿一身是血回錦城的時候,那時候的他心如死灰,行將就木。

    其他的時候,顧從戎就像是一座需要人仰望的小山。

    “祖父”,段怡輕聲說道。

    周遭的人瞧見他們祖孫二人要敘話,都識趣的走開了去。城樓上一下子,空曠了起來。

    顧從戎轉身過身來,輕聲說道,“你來了,段怡。”

    他說着,伸出手來,輕輕地摩挲了一下段怡手中的那杆黑槍,這是顧旭昭的遺物。

    “你舅父,總算能夠安息了。待劍南保住了之後,我也到了卸甲歸田的時候了。我已經老了,這未來,將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他說着,聲音蒼老了幾分。

    段怡一愣,顧從戎就是劍南道的定海神針,她一直以爲,他會守護這裏,一直到自己死去。

    她抿了抿嘴,將那裝着河山印的包袱,還有聖旨,遞給了他。

    “先前以爲是陛下派人殺害了舅父……現如今……祖父若是想,可以將這河山印還有先帝遺詔,派人直接送給了三殿下,換劍南平安。”

    “到時候五皇子自然而然會追上去,讓他們自己個狗咬狗去……只不過……”

    顧從戎搖了搖頭,“只不過人心不足蛇吞象,誰都能看得出我已經老了,而你年紀太小,劍南猶如無主之地……便是我們交出去了河山印……”

    “不是三皇子,不是五皇子,也會有其他的財狼虎豹,一口咬上來。遲早要打上一回,叫人知曉,我們劍南不是軟柿子,這一方百姓,方纔有了喘息之機。”

    “你同明睿,方纔能夠在這亂世之中,有一席容身之地。”

    段怡沒有說話。

    拳頭裏頭出道理,說什麼都是虛的,有敵自遠方來,必殺個片甲不留!

    三皇子既然已經要圍城,那麼有一便會有二,這回用河山印退兵,下一回呢?用什麼呢,用顧從戎同她段怡的頭顱麼?與虎謀皮罷了。

    這劍南道,終歸是顧從戎說了算的。

    顧從戎見她沉默不語,突然說道,“興許段思賢說的是對的,我同他也沒有什麼區別,一直利用着你對明睿的生死之情,逼着你揹負本來不應該由你來揹負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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