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掌河山 >第三七八章 魚必上鉤
    京都少雨,入夏漸熱,天都亮得早了些。

    趙石挑着扁擔,腳步走得飛快,兩邊桶中裝着水,浮起的水瓢時不時的晃盪幾下,撞在那木桶上,發出了悶悶地聲音。

    他走過一個田坎兒,便又會回頭看,“幺兒,走快些,待日頭大了,就熱了。”

    被喚作幺兒的童子睡眼惺忪,“阿爹!咱們爲何不修水渠,架水車?聽表弟說,有了那個,便不用挑水了。”

    趙石搖了搖頭,他有個妹妹遠嫁去了蜀中,前兩年路上好走一些的時候,回來過一次,帶着七歲的兒子豆兒。那豆兒是個慣會吹牛的,說得那蜀中的螞蟻都乖覺些。

    “如今不太平,哪有人管這些……”

    趙石見兒子藉口諸多,火上心頭,莊稼漢一年的出息,全在地裏了,若是小時候便想着偷懶,那日後可是連媳婦兒都娶不着的。

    他正欲要催促,卻是聽得不遠處的官道上,車馬聲響起。

    趙石臉色一白,將那水桶往地上一撂,抓起扁擔,便快步的衝到了小童跟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將他強壓在地,二人趴在了那田間,半分也不敢動彈。

    如今世道不好,三天兩頭的打仗。

    碰到軍紀嚴明的,頂多是來村子裏收刮些糧食,如今舊糧耗盡,新糧尚未出,便是刮缸底也刮不着幾粒粟,少不了聽幾聲抱怨;

    若是碰着那狠心的軍爺,可就不妙了。他們抓丁也就罷了,過境之處,猶如蝗蟲,恨不得連人都拔下一張皮來。

    他隔壁住着的那個小江,便是從前那沈青安大軍過境時,無故被捅死的。那孩子同他家幺兒差不多,不過十來歲的年紀。

    趙石心中暗暗叫苦,他光想着地裏的收成,卻是沒有料到這會兒,竟是有大軍過境。

    他將幺兒的臉按在了泥地上,自己個悄悄地探起頭來瞧,好在這田坎兩邊的莊稼已經長起來了,能將父子二人遮擋個嚴實。

    透過那一片翠綠,趙石一眼便瞧見那官道之上,緩緩行來的一隊人馬。

    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小娘子,她手中拿着一杆長槍,一瞧便是那兇悍女羅剎,趙石不敢直視她的臉,忙朝着她身後看去。

    長長的車隊看不到勁頭,每一個車馬上頭,都放着整整齊齊的黑色箱籠。那箱籠頗爲喫重,每一輛車都有兩匹壯碩的駿馬來拉。

    趙石瞧着,心中豔羨不已。

    家中田地便在官道周遭,他曾經見過,全國各地的諸侯,在天子生辰之時,用車馬拉了生辰綱入京。金銀太重,車軲轆壓得地面一道一道的。

    那馬兒那般喫力,也不知道車馬之中,究竟裝着多少寶貝。

    這亂世,新富了一撥人,又新窮了一撥人,倒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永遠都是一貧如洗,吃了上頓憂心下頓。

    趙石想着,剛要埋頭等那車隊過境,卻是陡然之間瞳孔一縮,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田地之中,有光亮一閃,恰好晃着了他的眼睛。

    他知曉,那裏有伏兵,有持刀的賊人藏在官道兩側,怕不是要等着搶那車隊中的寶物。

    趙石大駭,他慌忙低下頭去,捂住了童子的嘴,心中忍不住苦苦哀求起來,只求家中的婆娘還有閨女,沒那麼勤快,在家中朝食做得慢些,晚點再到這黃泉路上來。

    段怡騎在馬背上,她啃了一口手中的白麪饅頭,“這饅頭可比玄應軍的鐵饃饃好喫多了,裏頭還夾了牛肉!崔子更這肉滷得好,倒是不輸老牛!”

    那邊的蘇筠,惡狠狠的咬了一口,神采飛揚的嚷嚷出聲,“我從前還罵段三你那死**親,忒不是個人。倒是沒有想着,他臨死之前,倒是做了一回善人!”

    他說着,回過頭去,看着那車隊,傻呵呵的笑了起來,“段三段三,有了這個,咱們日後,頓頓都能喫這麼香的滷牛肉!下回再碰頭,饞死那姓崔的!”

    段怡一聽,忙四下裏看了看,對着蘇筠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你渾說什麼,不過是鄭將軍舉家搬遷,隨着咱們一併去襄陽罷了。”

    蘇筠漲紅了臉,朝着鄭鐸抱怨道,“主公就是謹慎,咱們連天下都打得,還有那不長眼的毛賊,敢來不成?”

    “咱們連京都都順利出了,等過了藍田關,那便是我山南地界。這條路上咱們就是橫着走,怕什麼?鄭將軍你說是不是?”

    鄭鐸臉上一慌,沒有人告訴他,跟了新主公,還要兼職當戲子啊!

    他只會寫不會演怎麼辦?

    鄭鐸想着,羨慕的看向了一旁的韋猛,還是這廝有先見之明,不管啥時候,他演的都是沒有臺詞的棺材板板!

    鄭鐸慌亂不已,心中對着那賊人痛罵了萬句,你們是什麼種的縮頭烏龜!怎麼還不出來呢!再不出來,咱們就要走了!

    他正僵硬着,就聽到路邊草地祟祟作響,鄭鐸把心一橫,朝着那路邊喝去,“誰!誰在哪裏!”

    藏在田坎上的趙石,死死的按住了自己的兒子,閉上了眼睛,耳朵豎得尖尖的。

    果不其然,鄭鐸的話音一落,那官道兩旁藏在的歹人,猛的一躍而起,朝着那車隊衝了過去。

    鄭鐸大驚,忙嚷嚷出聲,“有匪!保護主公!保護車上的東西,一個都不能丟!”

    鄭鐸激動的喊完,卻未聽見身後有半點緊張聲,他扭頭一看,瞬間訕訕起來。

    只見段怡,蘇筠還有那羣段家軍們,一個個的面露精光,像是瞧見有兔子撞了樹,公雞跳了喝的獵人,就差嘴巴沒有咧到耳根子上去。

    那廂段怡嘖嘖了幾聲,“喲!好久不見啊!怎地不皇子不做,改做地龍了!唉,要不說我爹不靠譜呢,教你啥不好,教你驢打滾兒!”

    “怎地,上回騙我河山印不成,心中愧疚,這會兒想着給姑奶奶表演一個逗樂子想求原諒麼?”

    段怡說着,朝着那羣黑衣人中領頭的那個擺了擺手,“姑奶奶大發慈悲原諒你了,會給你留個全屍的!”

    那領頭的黑衣人,眼中簡直可以冒出火來,他手握長劍,朝着段怡怒道,“段三娘子未免太過託大,如今你人少我人多,何必如此虛張聲勢?”

    “那河山印還有這些箱籠,都是我陳家之物,你奪人家產,還有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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