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儲君重視軍器發展自然是武人樂於看到的,而文官則盡是如喪考妣。
洪武皇帝連年北征已經是國耗費了巨大的國力,現在儲君不僅重視軍備,更是大肆打造戰船,是個人都能想到‘赫赫武功’以及‘好大喜功’這兩個詞語。
雖然都是功,但結果卻是截然不同,但凡讀過書的都不會允許皇帝如此浪費民力以致海內虛耗。
“趙大人!趙尚書!您是戶部尚書,是殿下改制的領頭人,如今的情況萬分危急,還請趙大人能夠諫言東宮收斂好戰之心吶!!”
“是啊!趙大人!國朝北征二十年,該是與民休息的時候了。”
朱允熥的一意孤行得到了老朱的支持,羣臣沒辦法只能找相關人員出頭了。
在他們眼中鄭崇和齊泰就是朱允熥的跟屁蟲,說什麼就是什麼,完全是讀書人之恥,這種情況下他們迅速找了大儒劉三吾的女婿兼戶部尚書之職的趙勉。
“諸位!看待事情也無需如此悲觀嘛!在我看來殿下這是雙管齊下之舉!”趙勉喝了一口茶水後,一臉的風清雲淡。
“我大明開海是好事,絕了倭人之患後,增加財稅便是我朝的當務之急,前宋之鑑想必諸位並不陌生吧?僅靠半壁江山就能擋住遼人、金人、蒙古人的進攻,所倚仗的是什麼?不就是海上源源不斷的財稅嗎?殿下有意文武並重,我等理應大力支持纔是。”
趙勉其實並不贊成朱允熥如今的所做所爲,他覺得有些操之過急了。
大明的財政纔剛剛有所改觀,寶鈔的回收也還沒有遍及全國,在這種情況下大興武備實在不是什麼好事,指不定一個天災降臨,就把現下剛取得的大好成績毀於一旦。
在他看來不管是修身、齊家、還是治國都不能急,越急越容易出事,等到國家財政大幅改觀之後再做這些完全不遲。
更何況大元之名自捕魚兒海一戰後便已成歷史,分裂出來的韃靼與瓦剌根本不值一提,休養個幾年更能從容應對,一國之君就該有收放自如於關鍵時刻扭轉乾坤的能力。
朱允熥做大事而不惜身的勇氣趙勉是真心佩服,他知道這是一個皇帝很難具備的品質,不是大有爲之君所不能具備,但就是做事過於急燥了,有急於求成的意思在其中,他覺得儲君還需要經過年齡的增長沉澱沉澱,只要穩住現在的局勢,重現貞觀盛世便不是虛幻,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些發自內心的話趙勉自是不可能和盤托出,因爲他很認同朱允熥現在做的事,只是過於急燥了一些。
“我的趙大人哪!沒人說開海的不是啊!更沒人與你戶部搶這份差事,我等在意的是太孫殿下有大肆興兵之意啊!您說說,大明現如今不僅要靡費巨資造船,今日之後更是要大力研製新的火器,若長此以往。。。大明實難重負啊!趙大人!!”
見趙勉毫不在意,領頭的梁煥急了,他急的當然不是財政,而是文武之爭。
在老朱有意立太孫而不是立太子的時候,他們連新君的年號都已經想好了,現在形勢急轉直下,從沒有經歷過武事的嫡皇孫居然有重武輕文的意思,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朝堂之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讀書人爭的是天下的語語權,而不什麼造船興兵破財這些小事。
強勢的皇帝是任何一個文官都不想見到的,又不是羣雄逐鹿之時,皇帝要那麼大的權力幹什麼?
“梁大人,你是吏部侍郎,本職工作乃是爲我大明簡拔治國之才,何時如此關心軍機處的事務了?殿下已將軍政進行分割,如此言語怕是不妥吧?”
看着趙勉風輕雲淡的樣子,梁煥真的想代天下的讀書人一巴掌扇過去,他就不相信爲官十載的趙勉會聽不出他的潛臺詞。
不過才半年的時間,大明朝局的風向就已經轉變到了這個地步?完全的一邊倒了?
刑部的楊靖不願意出這個頭,警務部的茹瑺不願意出這個頭,禮部的齊泰更不會出這個頭,如今戶部也不當回事,難道大明就只剩下吏部和工部願意出頭了?文人風骨何時如此弱不禁風了?
說得好聽點是請願,實際上誰都清楚這是在逼君批本,但他們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武人不能坐大是底限。
方孝孺是一個純粹的文人,如今能有機會代表天下文人請儲君納諫他當然不會放過,至於重武輕文這件事他更是一萬個不同意。
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不是亂世便妄動刀兵就是置國家利益於不顧,所成全的只有皇帝一個人名聲,朱允熥現在的做的事情在他看來就是‘窮兵黷武’。
“殿下,右都御史方大人帶着吏部工部以及國子監一行數百人朝文華殿過來了。”
“啪!”朱允熥聞言直接將正在閱讀的奏疏給扔到了御案之上。
“哼!真是一羣腐儒!上不識天數,下不明大勢,殊不知孤要做的是奠定我中華往後千年根基的大事!一個苟延殘喘的北元餘孽算什麼?真正掣肘這個國家的正是他們這些自以爲是的讀書人!”
“唉!!”說到最後朱允熥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以他的現在的權勢當然可以強行否定眼前一切不平的聲音,但他做不到像老朱那樣殺人不眨眼,在他看來這些文人既可愛又可恨,真把他們的脊樑骨打斷,那他往後的大明就和滿清沒什麼分別了。
他也想過將來出遊時,來自羣臣的各種擁戴,隨後納幾個女人還能成就一段佳話,但這樣做國家就廢了,他現在的處境便是可以爲所欲爲,卻又不能爲所欲爲。
各個朝代的初期,皇帝權力是真的有這麼大,這也是他當初和老朱說怕控制不住個人慾望的原因。
當方孝儒帶着一大票人來到文華殿的時候,朱允熥已經回家了。
論咬文嚼字的功夫,他能辨一個人兩個人,還能說得過數百人的國學大家?所以直接回寢宮睡大覺了。
“朝聞道夕可死矣!今殿下避而不見是何道理?我等來此便已是抱着必死之心,如若不見!那我等便在此長跪不起!”
“臣!方孝孺懇請太孫殿下休兵罷戰,與民更始!鑄!!大明萬世之基!!”
方孝儒帶頭跪下後,烏央央的數百人緊隨其後,齊聲吶喊道:“臣等萬死無悔!望殿下接納諫言!!”
“砰!砰!砰。。。。”
幾百人跪下沒多久,三千禁軍踏着整齊劃一的步伐將這羣人給團團包圍。
大明現在到底還是武人佔上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們猶如一葉扁舟,外面也不會有任何人對他們進行聲援,真正的孤軍奮戰。
“打!!都給我打!!只要不打死!出任何事都算在我耿炳文的頭上!”
李景隆見耿炳文拔了頭籌,暗呼下嘴還是遲了一點,當即擼起袖子衝了上去,大吼道:“我李景隆生平最見不得的就是腐儒亂政!聖君臨朝,豈容爾等放肆?打!!”
見勳貴出頭,文人也不是喫乾飯的,哪怕明知幹不過,依然選擇了戰鬥。
“有辱斯文!老夫和你們拼了!!”
“武夫休得猖狂!爲保殿下!爲保我大明江山社稷!!諸位!和他們拼了!!”
看到文人奮起反擊,李景隆和耿炳文等人那叫一個心潮澎湃。
李景隆衝在最前端率先出腳,一腳就把一個白鬍子老頭踹翻在地。
雖然拳打老弱病殘讓他有些過意不去,但這麼好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當即又是一腳踩在了老頭的胸口上,直接讓老頭暈了過去。
耿炳文出手更狠,一巴掌就扇掉了身前中年男子的門牙,他是常年打仗的,出手根本分不清輕重。
“窮酸腐儒!就憑你們也敢爲難殿下?老子踩死你!”
徐膺緒最近因爲朱棣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正是讓他左右爲難的時候,如今剛好發泄在了這羣文官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