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女臉上擦的很白，仔細看，還塗了眼線和口紅，看樣子是精心準備過的。“我兒子對她那麼好，她竟然爲了別的男人，把我兒子給綠了。就因爲她是影后，我們一家把她都捧到天上去了，她呢？她可倒好。”婦女擠出兩滴眼淚。
“……老天爺啊，你爲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們一家……爲什麼不去懲罰柯之茹那個壞女人……”
一旁年輕一點的女生，和中年婦女像是一個模子扒出來的，吊着眼角的眼睛通紅。她摟住中年婦女的背，安慰道：
“媽，你別難過了，哥看到我們這樣，要多傷心啊……柯之茹，我哥對你那麼好……如果你看到這個視頻，你就給我哥打個電話吧。……他就要撐不住了，只有你，能幫他。”
畫面定格在女生的這句：能幫他，然後結束了。
第二個視頻，是偷拍，一個男人攬着柯之茹的腰，距離很遠，但能看到柯之茹轉頭對他莞爾一笑，看起來極其親密。
出租車上，徐美夕關掉了視頻，她知道柯之茹爲什麼沒來了。
【隊長，我女神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的星星你還沒幫我送呢……】姜盼盼隨後發來信息，【我不是塌房了吧，嗚嗚嗚……】
這就是柯之茹的生活？只看到姜盼盼發來的兩段的視頻，徐美夕就覺得無比窒息。柯之茹竟然在這樣的家庭裏，和這樣的人，一起生活了五年？
徐美夕腦海中，向柯之茹一棟棟的要房子，要衣服和錢的人，都有了臉……她們在柯之茹被家暴的時候，都裝聾作啞。可是現在，看真的要不到一分錢，便跳出來，想要利用輿論逼柯之茹就犯。
“付總……”徐美夕打電話過去，她想問問柯之茹的狀況，但卻說不出口。
柯之茹明明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殺青宴的時候，她笑的那麼開心，好像一切真的過去了。沉默中，徐美夕的腦海裏涌進了千頭萬緒。
可貿然的詢問會讓付總尷尬。她並不知道，柯之茹和付總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那個視頻裏說的男人……“我這邊拍攝結束了。”
“嗯……”對方似乎輕嘆了聲，但徐美夕又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聽到了。“徐小姐，你現在忙嗎？如果有時間，可以來看看她嗎？”
“她，”徐美夕語氣充滿擔憂，“我現在就過去，你把地址發給我吧。”
徐美夕是在一處郊外的別墅裏，見到付亮的。“……很高興你來了。”付亮的臉色比上一次見到的更加暗沉。“柯之茹……她不想見任何人……但我知道她很喜歡你，也許你可以。”
“好，”徐美夕看着付亮目光真摯，“我試試吧，也許能幫到她。”
付亮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但眼睛裏卻盛滿憂傷。“不過，她現在可能不能和你說什麼了……所以在這兒之前，讓我給你講講她的故事吧。如果你知道了所有，也許真的能幫到她。”
“請坐，”付亮做了個請的手勢，徐美夕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付亮嘆了口氣，也坐了下來，“說起這些事，說需要些勇氣的。”
“我是在十年前遇到柯之茹的，”付亮看了看客廳牆上，柯之茹的大照片，“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老天賞飯。你也見過柯之茹演戲。她很耀眼，對吧？”
“我見過的。”徐美夕說。柯之茹在片場自如的樣子，在徐美夕腦海裏閃現。
“更難得的是，”這也是付亮最難過的，“柯之茹是個善良的人。她從不會嫌棄，別人現在呈現出來的樣子。她就是帶着那種莫名的樂觀，總覺得，只要給別人一個機會，他們一定會變得更好。”付亮皺着眉頭，“她就這樣幫了許多人。”
“她幫過的人，除了我，還有落魄的導演，不名一文的配角，甚至劇組的場務……”付亮拿出一支菸，“我能抽一根嗎？”
徐美夕點頭，付亮卻閉起眼睛，靠在沙發上，半響。“我以爲她對所有人好，”他喃喃自語，“是因爲她從小在蜜罐里長大，先天就學會了給予。”
付亮眼圈紅了，“可其實她從小被父母拋棄，被刻薄的奶奶帶大，她小心翼翼對所有人好，不過是希望，她也能擁有一點點，別人給予的好。”
付亮虛弱的把煙點燃，“……我竟然是最近才知道的！”
付亮站起身，朝門外走去，他在門口吸完了那隻煙，然後把菸蒂扔在臺階上，狠狠地碾平，才推開門。他在平復心情，徐美夕也同樣覺得胸悶。柯之茹的人生，太壓抑了。
徐美夕打開檔案的，抽出裏面的文件。派出所的報案記錄，醫院的受傷證明，柯之茹被打得傷口照片。“這隻能證明汪科的母親和妹妹，有一部分在說謊。”
付亮同意的點頭。“她們主要的目的，是說她出軌了。哼，她們可真會引導輿論。”
說這些話的時候，付亮覺得像是有一把尖刀，在不停剜着他的心。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因爲柯之茹突然閃婚而生氣。他氣她的不信任，他們是最好的朋友，是最親密的合作伙伴。如果她告訴他，他不會阻擋，他只會讓這件事用最好的方式公開。
可事實的真相卻是，“她被騙了……我卻沒有發覺。”他緩緩地說。
“柯之茹一心一意的和汪科過日子，”這是付亮心痛的，“她甚至連自己被打，都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視頻裏的那個男人，不過是一個路人，柯之茹被打後在外面暈倒，遇見了他。他認出了柯之茹，帶她去醫院，然後報警，纔有了這些資料。”
徐美夕看到資料上，報警和醫院的鑑定都是去年的十月份，要不是被人發現，她還要沉浸在這可怕的生活裏多久？
付亮不忍再看，那些紙上明晃晃的證據。“柯之茹很羨慕那些有爸爸媽媽的家庭，我現在才知道爲什麼，她太嚮往愛了。汪科就是利用了這一點，騙她走進婚姻，騙她遠離從前的朋友和生活。一個事業如日中天的女明星，爲了他甘願息影，我都不曾知道，柯之茹那麼想守護一份普普通通的愛情。”
“現在要做什麼？”徐美夕問。
“照理說他們一家人的行爲，已經可以報警，但得柯之茹願意。”
“她不願意？”徐美夕驚訝，“她遭受了這樣的傷害，那些人就要受到法律的懲罰。”別墅似乎很久沒有人住了，徐美夕說話的時候，才發現涼意滲透全身，指尖冰涼。
“她的狀態很不穩定，她不相信任何人，甚至覺得是自己不夠好，父母纔會拋棄她，奶奶纔會虐待她，也是她不夠好，纔會遇到汪科，遭受這一切的……”
“所有不好的經歷，她只責怪自己。”付亮長出一口氣。
臥室外，徐美夕把手放在門上，她回頭看了付亮一眼。“如果她願意聽你說話，”付亮鄭重地說，“請替我轉告她，我們都愛她……她想做任何事，我都會幫她。不光我，還有趙瑾，還有許多她幫助過的人，都會站在她這一邊。”
“嗯。”徐美夕點頭，推開了門。房間裏，柯之茹像一個小孩，蜷縮在窗戶下，她靠着牆，窗簾落在她身上，只露出一雙光着的腳。
徐美夕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
長久的沉默後，柯之茹喃喃地說：“我只想要一個家，怎麼……這麼難……”
“那是因爲你遇到了很壞的人，”徐美夕拉開簾子。“他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們自己的利益。”他們想從柯之茹這裏得到的，只有錢。柯之茹極度渴望的愛，在他前夫和他家人的眼裏，不過是從她手裏騙錢的籌碼，“那不是愛，那是他們的手段，他們是沒有心的人。”
“徐美夕，我知道你在安慰我。”
“我只是說了我看到的事實，顯而易見。”
柯之茹虛弱地點頭。“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實，我竟然看不到。我還以爲，只要再對他們好一點，他們就會把我當成家人了。真心換真心，卻總也換不到？”
“既然已經知道真相了，”徐美夕擡頭看她，“爲什麼不讓他們接受法律的懲罰。”
柯之茹像沒有聽到這個問題似的，拉開牀頭櫃的抽屜，她從裏面拿出了一疊信封，手寫的，全是不同的字跡。
“這是我剛出道的時候，粉絲給我寫的信。”柯之茹不捨得翻着。
“我就剩下這個了，真正體會着被愛的時刻……”
“如果我頭腦衝動的和騙子結了婚，被她們知道了，”眼淚從柯之茹臉上滑落，落到紙上，溼了字跡。“我真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真的錯了！”徐美夕心痛地說，“你太小看了這個世界上，愛着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