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中今年六十一,國字臉,身體有些佝僂。原本景山和百佳沒有分家的時候,他是頗有幾分富態的,可是從他弟弟白建業發生車禍,他的兒子白戎被撞斷雙腿,住進療養院之後,他的身體每況愈下,白維寧也順勢被白景峯,提到集團來工作。

    “柯助理,我不過是個沒有用的人,白總生病的時候,我裝裝他父親還行,現在他好了,就沒我什麼事了,我也就是個名譽董事,不管別人怎麼想,你總是知道的。”

    柯陽宇沒有任何表情,這也讓白建中無法輕易看穿他的意圖,或者說,是柯陽宇後面的那個人——白總的意圖。“也不是完全沒有用的。”柯陽宇微微一笑,“有一件事,還要董事您的協助。”

    “——白總想要見白戎。”

    白建業發生車禍時,撞上來的那輛車是白戎開的。

    這是白建業身上最大的坎。哪怕白戎這個兒子不成材,哪怕他在外面惹出事來,他都有辦法保住他。

    白戎失手撞上了自己叔叔的車,叔叔嬸嬸當場喪命,可他們拼死護住了白維寧。白景峯知道後,立刻把白戎這個不肖子孫,關進療養院,再也不得出來。

    “他已經是個廢人了,”白建中嘆氣中,帶着不想再提的語氣,“白總忘了嗎?爲了彌補這個過錯,我已經把全部的股份讓給了他。”

    “但白戎還有百分之五的股份,所以你還保留着股東的位置。現在百佳是什麼情況,您比我還清楚吧。”

    “我知道白總恨白戎,可是白戎也爲此付出代價了,他不能走路,不能出來……年紀輕輕,卻一輩子被困在那個療養院裏。”

    “不管怎麼說,白戎也是白總的哥哥。”白建中臉沉了下來,“他總不想連活路,都不給這個哥哥留吧?”

    如果是從前,一個區區助理,白建中怎麼會看在眼裏。可是現在不同了,白戎撞死了自己的弟弟和弟媳——這是他白建中,再也無法在父親,和侄子面前擡起頭的原因。

    但就是他無法擡頭,他也會盡自己最後的力量,保護白戎。他雖做了錯事,可終是自己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柯陽宇倒沒有因爲白建中的憤怒,有什麼情緒。白建中家中的幫傭,給柯陽宇端了一杯咖啡。柯陽宇表示了感謝,但並沒有喝。

    “最近有一種氾濫的傳言,說白維寧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想必白董事知道,景山集團的顧天勳最近正在頻頻接觸股東。他想幹什麼,您一定比其他人更清楚。

    白總不是要確定白戎手中的股份,而是白總似乎得到了些消息,那年的事情另有隱情。”

    “柯助理,你的主子真是煞費心機啊。”白建中是在派出所,見到自己滿身是血的兒子的,“他已經是個廢人了,真的。”

    “或許這只是您的一廂情願,”柯陽宇客觀的說,“沒有人甘願當廢人,消息我帶到了,還希望可以聽到白戎自己的決定。”

    “真有隱情?”白建中被柯陽宇的話弄糊塗了,板上釘釘的事,怎麼還會有突變?“我不覺得白戎會想見他,但我會去問問。”

    “學長,”回到公司,柯陽宇和白總通視頻電話。

    “按照您的吩咐見了名單裏的股東。和您猜測的一樣,顧天勳製造了您生病的謠言,而他正趁着謠言,偷偷和股東見面,想要讓他們出售股份,如果不出意外,他最近就會出臺詳細的針對百佳的併購提案。”

    柯陽宇看着畫面裏的白總,融合並沒有,讓他縝密的思維發生變化。

    “既然有人相信流言,那我就讓這流言更真實點。”

    “流言已經對我們不利了,”柯陽宇說,白氏的第二代白建中廢了,白建業死了,第三代白戎成了瘸子,白維寧現在又被認爲有病在身,那百佳集團就危在旦夕了。

    “……學長是在釣魚嗎?”

    “既然顧天勳費心費力的散佈謠言,做了局,那不如就請他到局中坐一坐。”白總靠在身後的沙發上,那個跟來的尾巴,等了這麼久,總該給他喂點食了。

    “就趁着這次,做個徹底的清理吧,那些猶豫不定的人,是時候做決定,到底要站在那一邊了。”

    白總走出別墅,走到庭院中間曬太陽。

    這裏是董羽蘇老師羅伯特的項目研究中心,因爲項目涉及保密數據,所以在外面看來,這只是一棟普通的二層別墅。

    “又在外面了,”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員走過來,俯在白維寧身邊,輕聲說。

    “既然這麼辛苦,那就給他個機會。”白維寧對工作人員說。

    工作人員早就發現,韓樂一直在圍着別墅打轉了。他就像盯着獵物的餓狼,進不來,就不停的在門前溜達。

    只要周圍沒人,韓樂就用力扒住柵欄,想要對這個建築和裏面的人,一探究竟。他以爲做的天衣無縫,卻被隱藏在樹叢中的紅外線監控,拍了下來。

    要不是白總交代過,就他現在這樣探頭探腦的樣子,只要項目中心報警,他會被試圖私闖民宅的罪名,收到懲罰和管制。

    “這下他不會失望了,”白總沒有轉身,但他清楚的知道,韓樂正在柵欄外,眼巴巴的等着能拍到什麼消息,拿去巴結顧天勳呢。

    那個自己重病的流言,從何而來,想來也不言而喻。

    “白維寧,白維寧你怎麼了。”工作人員大叫一聲。

    柵欄外的韓樂,眼見着那工作人員和白維寧正在說話,突然白維寧就倒下了。就是這個!這就是他能拿給顧天勳最大的消息!

    韓樂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用手機拍下了在這個神祕小樓裏,發生的一幕。

    “快,病人的情況惡化了。”工作人員喊道。

    小樓裏衝出了幾個人,推着醫院纔有的移動牀,把白總擡了上去,然後火速推進了樓裏。

    一切發生的太快,韓樂不由暗暗自喜,只有他這樣業務熟練的人,才能這麼及時的拍到這麼重大的內幕。他拿着手機,迅速的離開了。

    研究中心的窗戶是能看到外面,但外面看不到裏面的材質。此刻二樓窗口,白總正看着興奮的幾乎要跳起來的韓樂。

    “他真的不能動動腦子嗎?”一旁的工作人員難以理解,“這麼機密的場所,怎麼可能讓他隨意拍到裏面發生了什麼?”工作人員搖了搖頭,“他竟然還那麼高興。”

    “高興不了多久了。”白總淡淡的說。

    周巍坐在百佳集團總部樓上,專門爲《時光某處的你》建立的剪輯室裏。

    “哇,我都來了兩天了,可還是覺得在做夢。徐美夕,我沒想到你真的能拉來贊助,我可是就差給人下跪了,都沒人肯支援咱麼的電影。”

    周巍發現屏幕下方有一個點,連忙抽出一張溼紙巾,擦拭了幾下。這些設備都是最高級的,他愛惜的很。

    “設備都是最好的,要是彭曉安……”周巍唯一遺憾的,是彭曉安看不到了。

    徐美夕未置可否,沒有說話,片刻,她問道:“陳平夫呢,能確定出席國家戲劇獎的頒獎典禮了嗎?”

    想要出演《婚禮》這部電影,首先就要有試鏡的機會。

    可是陳平夫是個個性古怪的導演。他德高望重,但和娛樂圈演藝界都保持着距離。甚至沒有圈內的朋友,美其名曰,“普通的生活,才更有利於創作。”

    整個電影圈的演員和觀衆,都眼巴巴等着陳平夫拍新電影,可一晃七年過去了,就見他釣魚養花,過普通的生活,卻從未有一點要創作的意思。

    就說現在,雖然大家都知道他要拍《婚禮》,可是主角是誰?演員怎麼選的?都全然沒有確定消息。

    所以徐美夕找到了周巍,當年周巍和彭曉安就是在陳平夫手下當助理,現在還保持着師徒的情誼,偶爾聯繫。聽了徐美夕的計劃後,周巍就主動要求,去打聽陳平夫和《婚禮》的情況。

    “頒獎禮是去的,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都是請陳導頒發的。《婚禮》的主演確實還沒定,但是大概意向應該就是李可晴。你要是想取代她太難了。”

    周巍一臉無望,“《婚禮》出圈,李可晴和紀從的cp很深入人心。紀從去演電影版的《婚禮》,觀衆的第一反應,女主角詩文就應該是李可晴。陳平夫導演是很注重觀衆體驗的。所以他的團隊,一直在觀望,並沒有接觸其他女演員。”

    “既然男主定下來,女主人選還沒有定,就說明導演還是有顧慮。”

    周巍點點頭,“這個你倒是說對了。導演目前還是有顧慮的。導演是看着我拿了彭曉安的作品,才和我說起的。他說想要在電影中呈現的是現代舞,而非芭蕾舞。紀從現代舞表演,陳導看過,但李可晴從目前看到的狀況來講,並不擅長現代舞。”

    “現代舞,是嗎?”徐美夕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她找到突破點了,她本來計劃要在陳平夫導演上場之前,表演芭蕾獨舞。但現在她改了主意。

    徐美夕拿起電話打給《素素》的導演林之,“之前說要在頒獎禮上表演的事,幫我和節目組報備一下,我不跳芭蕾了,我要跳現代舞。”

    “!”

    還要上臺跳舞?周巍聽的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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