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湯姆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
“她很倔,我有時候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我是她的哥哥,但她總在因爲別人和我作對。”
他在別人總是一副友好溫和的形象,僞裝的時間太久,以至於這句話連裏德爾自己也分不清真假。
視線裏莉蒂婭已經回她的寢室了,她對他是能避則避。
“她很愛你。”沃爾布加說。
“她不。”
她不愛任何人。
不然她不會在知道他在查父母的身份後仍舊不聞不問,她甚至連自己的出身都不在乎。
“我懂女孩的口是心非,她終究是你的妹妹,你相信嗎,湯姆,如果有一天在你和她朋友的生命中要她選一個,她一定選擇你。”
裏德爾嗤笑一聲:“我不需要她選擇我。”
他說這句話時的情緒是沃爾布加沒見過的。斯萊特林休息室昏暗的光線照到他臉上,生出一種冷峻而獨特的魅力。
沃爾布加不自覺想去拉他的手,柳克麗霞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讓她像驚醒一般收回了手。
她是一個布萊克…而裏德爾的純血身份並不確定,她可以喜歡他,但至少她不該愛他。
沃爾布加看着裏德爾,默默下定了決心。
時隔一年多,莉蒂婭又做了上次的噩夢,一樣的冬夜,一樣的血泊,只是這次她好像變成了那個女人,親身體驗着她的痛苦,夢裏是無法感知疼痛的,但莉蒂婭感覺到自己的心裏是極痛後的絕望和悲涼。
她望着天空,那好像是…是昴星團,它有七顆絕美的星星,其中一顆亮得驚人。
莉蒂婭聽見自己像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說:“阿爾庫俄涅…”
像被人有意識地掐斷錄像儀,莉蒂婭從夢中醒來。
阿爾庫俄涅,這是她的中間名。
夢中的昴星團歷歷在目,這讓她難以入眠。已經是夜半時分,她翻來覆去,最終起身穿衣。
莉蒂婭本就不是什麼遵守規矩的人,她決定去天文塔看看——
但她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天文塔還有人,一個巫師正躺倒在地上看天上的星子。
“阿布拉克薩斯站在太陽之上,站在魔鬼之上。”
“他是白天最亮的光,也是瘋子最黑的夜。”
這個巫師緩緩念道,他頌着哀辭一般,像致一位已死之人。
莉蒂婭藉着月色看清了他金色的頭髮,是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她立刻決定要走。
比她腳步更快的是一根魔杖——
一根大約十三英寸的榆木魔杖抵上了她的喉嚨,讓她仰起臉來。
“裏德爾的妹妹。”阿布拉克薩斯開口,他的神色又恢復了往日的倨傲。
莉蒂婭沒說話。
“你都聽到了什麼?”
“阿布拉克薩斯站在太陽之上,站在魔鬼之上。他是白天最亮的光,也是瘋子最黑的夜。”她模仿着他當時的語氣,情緒控制得絲毫不差。
“見鬼!我是這樣唸的嗎?”阿布拉克薩斯有些懊惱,他根本沒有想到原來他的語氣是這樣的。
“是,我想也許你遇上了什麼煩心事,但是我並沒有聽到更多,”莉蒂婭緩緩摸上阿布拉克薩斯的魔杖,一邊退後一步將魔杖拉離自己的喉嚨:“事實上每個人都有煩心事,包括我,不然我不會在半夜來這裏。”
“你說的對,裏德爾小姐。”阿布拉克薩斯收起魔杖,在地上隨意坐下來,他爲莉蒂婭留了一個位置:“也許你們並不懂純血家族的艱難之處,還以爲這是什麼輕而易舉就能保持光鮮亮麗的寶石。”
“我挺羨慕你們的,裏德爾小姐,你們的父母……”阿布拉克薩斯沒有再說,裏德爾兄妹是孤兒在霍格沃茲根本不是什麼祕密。
莉蒂婭不會認爲阿布拉克薩斯完全出於好心和同情,她並不瞭解湯姆·裏德爾和阿布拉克薩斯的交心程度,但潛意識裏仍想保護她的哥哥。
“雖然我沒有見過他們,但分院帽和鄧布利多教授都和我說過他們是純血。”
她撒了謊,編造了一個湯姆·裏德爾所向往的謊言。
“也許你們很快會找到。”阿布拉克薩斯順勢倒下身。
黑夜總能讓人更不設防,何況他已經很累了,再也顧不得什麼純血少爺的禮儀。
他甚至想主動袒露他的煩惱。
這是裏德爾的妹妹,是鄧布利多最喜歡的學生,也是學校中以善心著名的莉蒂婭小姐,最重要的是,她是一個斯萊特林。
“阿布拉克薩斯是一個神,他能給人甘露,也能賜人鐮刀。他可以與聖人結交,也可以和豺狼共舞。這是父親對我的期望,是馬爾福對我的期望。”
“你一向做的很好。”莉蒂婭說。
“但我很累。”
莉蒂婭沒有說話。
“我是如何做到牽扯着衆人之間的那條繩子,任憑他岌岌可危也不鬆手呢?”阿布拉克薩斯開口。
他從三歲開始學習馬爾福家族族譜;五歲開始學習禮儀,辨識各個有名望的家族名單;六歲開始參加純血宴會,掛上絕佳弧度的笑容。
他奉行馬爾福的生存準則,對人人既接納又防備。
正如裏德爾小姐所說,他一向做的很好,只是不知從何時起,他越來越力不從心,那個湯姆·裏德爾讓他有了失控的感覺。
他與那些純血之間的牽絆越來越深,他甚至完全淪爲河沼中的一員,失去了觀望者的身份。
這一切都發生在裏德爾加入後,最可怕的是,儘管他已經意識到了這種現狀,仍然尋不得果、無力改變。
“保持平衡最難,馬爾福先生,”莉蒂婭說:“或許你覺得自己難以做到平衡,但這並不是什麼糟糕的事情,每個人都會有身不由己的主觀情感。如果你覺得自己過分偏向於一方,不如再多給另一方一些關照。”
莉蒂婭看着昴星團的阿爾庫俄涅星,這一刻她的眼神沒有任何情緒:“而這正是我的行事準則。”
阿布拉克薩斯看到,這個女孩眨了眨眼,黑眼中重新有了神采。
她說:“何況你不只是馬爾福,還是阿布拉克薩斯。”
“所以不要再過分責怪自己了。”莉蒂婭站起身來向他道別:“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畢竟我也透露了自己的祕密。”
她知道阿布拉克薩斯的擔憂,所以這麼說。
沒有等他的迴應,裏德爾小姐已經離開了,她邁着輕盈的步伐,極富規律性,綠邊的學院服隱入夜色之中,很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