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並不負責志願者的午餐,志願者們得自己解決午餐和晚餐。

    沈宴如在某點評上找到了在附近的一家評分比較高的餐廳,拉着顧淮的手腕就走。

    顧淮難得任由沈宴如拉着走,趁着小朋友們都不在身邊,她驀然問:“柏浩涵、舒雅萱他們都那麼喜歡你,也瘋狂追求你,你怎麼好像一點都沒動心的樣子?”

    沈宴如“呵”了一聲,轉頭,漂亮的瑞鳳眼裏充滿了冷意,原本溫和的氣質在眼神的攪動下,變得殺氣森森。

    如若這樣的她說“我現在砍你”,顧淮都不會笑着說“是嗎我不信”,而是擔心沈宴如下一秒掏出匕首之後,她該怎麼躲過。

    這樣的沈宴如,顧淮倒是挺感興趣的——更像是同一個陣線的人了。

    沈宴如的腳步變得緩慢,興許爲了能夠在到達餐廳前能夠多說幾句:“我已經有喜歡的人,自然是不會被他們的三言兩語所哄騙。柏浩涵看中的是我的股份,舒雅萱只是爲我的皮囊所着迷!明白了?”

    柏浩涵不喜歡她,想娶她只是因爲沈家的家族企業實在是很香。若有沈父這個岳父的相助,柏家可以扶搖直上。

    她沒有對顧淮直接說出箇中緣由,是希望顧淮能夠自己明白。

    如今看來,顧淮並不明白,反倒是以爲她用自己這副精緻好看的面容吸引住不少豪門子弟,僅此而已。

    顧淮一愣,心道:難得可以見到會憤怒的沈宴如,她脾氣一貫很好,現在也這麼生氣,看來我這次是真的觸到逆鱗了。

    話是這麼說,顧淮拉不下臉道歉,只能乾巴巴地看着沈宴如,一臉“我是無辜的,別罵了別罵了”的表情。

    沈宴如感覺顧淮被自己嚇到了,不再兇她,笑着嘆了口氣,比顧淮先一步道歉。

    “喂,”顧淮叫住了走在前面的沈宴如,“我也不是什麼玻璃心,你別對待我就跟對待小孩子一樣,行不行?這樣顯得我很煞筆!”

    沈宴如回眸,咧嘴笑了起來,彎起的一雙眼睛裏面並非是笑意,而是平靜,就像是沒有起風的湖面一樣。

    她越是這麼平靜,顧淮就越是不冷靜。

    “知道了,顧淮小朋友。”沈宴如說話一如既往的溫柔,當真有幾分哄小孩的感覺。

    ……

    喫過飯之後,顧淮回到兒童閱覽室裏,坐在小朋友們的椅子上,戴着藍牙耳機刷起了視頻。

    沈宴如收拾着早上的小朋友坐的位置上的書籍,把它們一一放回原位,又清點了一遍書籍有沒有丟失的。

    待到沈宴如把東西收拾完之後,回頭一看,顧淮已經縮着身子趴在了矮桌子上睡着了,就像是一個巨人國來的客人疲倦地趴在小人國孩子的椅子上。

    柔順的藍黑長髮被顧淮紮成低馬尾,沒有散落在肩上,唯有額前幾縷碎髮隨着風拂動了幾下。

    她悄無聲息地走過去,蹲下去,凝視着顧淮的睡顏,伸手想要撫平顧淮緊緊蹙着的眉頭,卻又悄然攥緊了拳頭。

    指尖離顧淮的眉骨只有咫尺,她怎麼都拉不近距離,生怕擾了顧淮的好睡眠。

    曾幾何時,沈宴如坐在顧淮的前面,兩人是前後桌。

    課室裏已經沒有了人,只剩下她們兩個人。夕陽被四方的窗戶切割,打在顧淮的背上,火燒雲落在窗前,一切都是無聲的。

    沈宴如回頭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小憩的顧淮,同樣發現了顧淮睡覺的時候眉頭擰得很緊。

    ——回憶猛然消散之時,顧淮無聲地睜開了眼睛,對上了沈宴如沉靜且深情的目光。

    她小憩的時候,腦子還在把之前經歷的一切拋出來讓她回味一遍,多數是不好的記憶,致使她睡都沒睡安穩。

    沈宴如拉出旁邊的小椅子坐下,撐着下巴問:“看起來你想對我發火。是我吵到你了麼?”

    顧淮搖頭,揉了揉眉心,又很自閉似的雙手捂住臉,沉下聲來:“沈宴如,有時候我真的會懷疑,我們兩個爲什麼明明關係不好,卻還能維持聯繫到現在,沒有斷聯繫。”

    她真的很疑惑,到底爲什麼?

    沈宴如聳聳肩,狀似無奈地笑了一聲,回答:“我倆之間的關係,僅僅只是你單方面說的不好罷了。”

    她知道,如果真的關係很不好的話,顧淮這麼冷漠且不注重友情的人早就斷絕和她的任何聯繫,連微信都不留下來。

    顧淮只是嘴硬,不願意承認和她關係很好。

    話音剛落,顧淮還沒有急忙地爲自己辯解,兒童閱覽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臨近中午被欺負的小女孩又來了,卻不是奔着看書而來的,而是跑到了顧淮的身前,奶聲奶氣地問能不能夠擁抱一下顧淮。

    顧淮:“……?”

    她還沒完全睡醒,有些恍惚,以爲自己聽錯了,沒有回答。

    沈宴如拍拍她的肩膀:“人家想要抱一下你,你怎麼就跟木頭一樣動都不動一下呢!”

    這下顧淮終於聽清楚了,面無表情地點頭示意可以,主動張開懷抱。

    小女孩興奮地抱了個滿懷,兒童洗髮水的甜香味一股腦湊到了顧淮的鼻尖,顧淮平常不喜歡別人對自己進行過密的身體接觸,但現在……感覺還好?

    小女孩的母親也微笑着走了進來,說:“我有個不情之請,拜託二位照顧一下我的女兒。我要去附近的一家公司開會,不是很方便帶着她去那裏,乾脆就讓她來和小朋友們一起玩了。”

    沈宴如站了起來,對小女孩的母親微笑示意:“柏總放心,我們一定會的!”

    顧淮久違地露出了發自真心的笑容,看起來一點也冷漠,就像是一杯加了冰的多肉果汁,很冷但是很甜蜜。

    “你就是顧總的千金顧淮小姑娘吧?”柏總問。

    顧淮愣了愣,擡眼,看着柏總片刻,點了點頭。

    小女孩鬆開了她,她正好握住了柏總伸出來的手,站了起來,卻發現腿麻了,一下子沒站穩。

    沈宴如很默契地拉住了她,而她也順着沈宴如的手站穩了腳,才火急火燎地撒開手,一副生人莫挨的樣子都表露了出來。

    柏總頷首:“你好,我叫柏浩薇,很高興能夠認識你。”

    三人互相客套了一下,柏浩薇擡手看了眼手錶,匆匆離開了閱覽室。

    沈宴如蹲下摸摸小女孩的頭:“聽你媽媽說,我們可以叫你小清。”

    顧淮不願再坐,伸了伸懶腰,就繞着整個閱覽室走了一圈,看着閱覽室裏的人越來越多,也懶得像沈宴如那樣照顧小孩子了。

    她本來也想和其他人一樣,在圖書館各地方整理書籍、把自動歸還機的書籍放回原位,或者是坐在人工借閱服務區幫別人借書的。

    一個人驀然拉住了她的衣襬,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扯回自己的衣襬,回頭準備發火,看到小清擡頭眼巴巴看她,又不是很捨得動怒了。

    小清問:“姐姐,宴如姐姐叫我來問你,花木……花木……花木姐姐的故事在哪裏看呀?”

    顧淮忍俊不禁,輕拍小清的頭,拉起小清的手開始遊走在書架周圍,一邊說:“那叫花木蘭,不是花木姐姐。”

    最後,她實在是懶得翻書架了,乾脆就讓小清跟着一起坐下來,根據以前學的木蘭詩,把花木蘭的故事講給了小清聽。

    小清聽得很認真,雙手捧着下巴,炯炯有神的杏眼幾乎眨都不眨,就這麼凝望着面無表情地講故事的顧淮。

    聽完了之後,小清舉起手,興奮地說:“花木蘭就和姐姐一樣!很好,很棒!”

    顧淮愣住了,沒想到自己還能在小孩子的嘴裏面和花木蘭平起平坐,也不知道該不該誇自己一把。

    除了沈宴如和任休,她很少聽過別人誇她。

    她陷入了沉思,自嘲地心道:我居然還能被小孩子誇,還真是世間難得。

    沈宴如趁着小朋友自行閱讀的時候溜了過來,不自覺地就多看了幾眼自顧自微笑着的顧淮,嘴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要不是顧淮這個缺根筋的人不理解,沈宴如很想告訴顧淮,其實她光芒萬丈,只是真實得連僞裝也不做,想怎樣就怎樣。

    有的時候,沈宴如會很羨慕和顧淮近距離接觸也不被顧淮回懟和掙脫的人,甚至很想——

    顧淮回看沈宴如,發現這個叼毛看着她看得很出神,忙拍拍桌子:“喂,沈宴如!弱智,你在想什麼陰謀詭計想得這麼入迷?!”

    每次被沈宴如這麼看着,顧淮都會感覺到脊背發麻,生怕沈宴如對她動手動腳。

    但是,如果沈宴如真的對她動手動腳的話……她內心的抗拒感似乎沒有那麼強。

    坐在旁邊的小清突然問:“宴如姐姐,你和姐姐爲什麼這麼像我爸爸媽媽呀?”

    顧淮:“……??”

    沈宴如:“……”

    可以說小清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小清以爲兩個人沉默了,意思是自己可以接着說下去,就繼續道:“我爸爸媽媽有時候會像你們一樣,但是很快又抱抱了!”

    沈宴如笑道:“可是你面前這位姐姐並不想被我抱抱呢。”

    顧淮頓時臉黑了下來,抗拒道:“我特麼當然不想被你抱了!你、你的身上的香水味是我恰好不喜歡的!”

    “是嗎,”沈宴如笑意漸深,“我身上的香水是無人區玫瑰,是你前一陣子在朋友圈誇過的香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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