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水。”
劉水耷頭蔫腦的跟江陶打招呼：“女俠。”
“你是病了，還是出啥事了？”
自相識以來，這還是江陶第一次見劉水這麼喪的。
“我被紡織廠開除了。”劉水一屁股坐在院裏的石頭上：“有人舉報我私下倒賣布料，這事還讓我爹孃知道了，我爹氣的把我打出了家門。女俠，求收留！”
“行啊，你正好跟勇子作伴。”江陶問劉水：“之後有啥打算，是跟着我，還是要自己單幹？”
“還沒想好。”
“沒事，慢慢考慮。”
江陶把車子放好，往廚房走去。
劉水跟在後面：“女俠，你這裏招學徒工不？”
“學徒工？”
江陶想了下，這會兒是有學徒工這麼一說。
有的會給很少的工資，比如廠子裏有些就是這樣。
有些是不給錢，只管飯，要是遇到好師傅，會教給些東西，但要是遇到那黑心的，就只能白給人幫工了。
而還有些，則不僅不會給工錢，還會倒跟學徒工要學費。
畢竟喫飯的手藝，一般人都是不願教給外人的。
俗話說得好，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劉水肯定不是想要自己過來，應該是：“你有認識人想要介紹過來？”
“是我表弟，孩子挺好的，就是……”
“就是啥？”
“他是個啞巴子，還是個天啞子。”
啞巴？還是天生的？
跟宋雲靜那種後天因病成爲啞巴不同，天啞不僅不能說話，還一點都聽不見。
江陶有些猶豫，她倒不是歧視殘疾人，而是確實會有很多不方便，不過也倒不是不行。
劉水沒注意到江陶的表情變化了下，他自顧自接着說道：“我二姨夫是供銷社的經理，我二姨是百貨大樓的售貨員，大小也是個組長，年年都是先進標兵。
你說他們兩口子的嘴一個賽一個厲害，死人都能給你說活了，可偏偏生的這個兒子……
我們都說是他倆太能說了，把二東子給折了。”
劉水這話，江陶能聽懂，這是一種封建迷信的說法，認爲父母太強了，會折了兒女的福。
她姥姥家附近也有這麼一戶人家，只不過這家是爺爺奶奶爹孃都太精明瞭，生了個傻閨女。
“百貨大樓跟供銷社的單位都不錯，以你二姨跟你二姨夫的能力應該能把你表弟弄進去，咋會放着鐵飯碗不要，要來我這個私人小店當學徒工？再不濟，去其他廠子也好。”江陶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女俠，你說的都去啦。百貨大樓跟供銷社單位是不賴，可這倆地方都是說嘴的，就是看庫房的，也得會說話纔行啊，搬貨的說話少，可那活我二姨跟我二姨夫又捨不得二東子去幹。
別看二東子是個啞子，我二姨跟我二姨夫寶貝着吶。
還去過糕點廠、紡織廠，但二東子性子軟，常被欺負。
再後來，又讓他去了福利廠，那裏啞巴是多，可活也重，去了統共沒三天，我二姨先受不了了，這不又給弄回家了。”
江陶還沒問完，劉水立即表示：“沒事沒事，我二姨肯定不會咋樣的。”
“爲啥？”
“我二姨跟我二姨夫自然不會想讓兒子當學徒工，還是來這麼個私人小店。”劉水反應很快，說完後，趕緊補救：“女俠，我不是說你這個店不好啊，我就是……”
江陶擡手製止：“沒事，你接着說爲啥想來我這就行。”
別說在這個年代人們的心裏，私人比不上鐵飯碗。
就是以後，啥好工作也沒有編制內香啊。
“是二東子自己想來。”
“嗯？”
“他來過店裏，說這裏不會看不起他，你還會打手語，當然主要是他喜歡店裏的喫的，喫完後會讓他很開心。”
劉水搖搖頭，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頭：“女俠，你說我這表弟是不這兒有點問題。這吃了啥能不開心，是吧？”
在劉水說他表弟來過店裏時，江陶腦中立即有了印象，前幾天的確有一個不會說話的男孩來過，長得很清秀靦腆，一笑，嘴角左邊隱隱有一個淺淺的酒窩。
不過當時，她看得出這個男孩子有些鬱鬱寡歡，便額外送了他幾顆糖，打手語告訴他：“覺得生活苦，那就喫顆糖，這樣就甜了。”
男孩被她給逗笑了，離開時在門口招工啓事前駐足了一會兒。
江陶收住回憶，看向劉水：“我這兒沒問題，也正好想找幾個學徒工，主要還是看你二姨跟你二姨夫。”
“我二姨跟我二姨夫也沒問題，二東子堅決要來，他們再不想也會隨着他。
女俠，我跟你說，我這小表弟從小到大可沒對一件事這麼堅決過，爲此還鬧了絕食，不過也就一天，我二姨就先繃不住妥協了。”.七
劉水靠近了江陶一點，還拿手擋着嘴，江陶以爲他要說什麼驚天大祕密，他卻只是悄咪咪說：“其實我二姨跟我二姨夫之前也來過店裏，見你人挺好後，也就沒啥顧慮了。這不知道我跟你認識，就讓我過來給說合這事。”
“女俠，你這店現在可出名的很，咱蓉崍就沒有幾個不知道的。”
“別拍馬屁，你去給你二姨回話吧，要是他們真樂意，抽個空來店裏，我們坐下好好談談這事。”
“哎，我這去跟他們說。”
下午三點多，江陶正在算賬，劉水的二姨跟二姨夫帶着他表弟錢越東過來了店裏，看得出他們挺有誠意，還特意買了不少東西。
江陶正要把東西推回去，劉水的二姨先發制人，把錢越東往前推了推：“二東子，快問師父好。”
錢越東朝江陶恭敬的鞠了一躬，直起身子後靦腆笑着打手語：“師父好。”
江陶也打手語回他：“不用叫我師父，跟其他人一樣叫我陶姐就行。”
錢越東搖了搖頭，堅持：“你教我東西，就是師父。”
江陶也不跟錢越東爭，她轉而看向錢越東的父母，把東西推了過去。
錢越東的父母面色一僵，不待他們發問，江陶主動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