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才勝拍拍胸脯和江洲保證。
江洲點點頭,笑了笑,示意自己放心。
當下。
張才勝趕着驢車回去了。
江洲也帶着柳夢璃,前往汽車站。
………………
這年頭的汽車站,尤其是縣城,基本上都是開往省城的。
再遠一點,你就得坐去省城坐火車。
還得開介紹信。
江洲帶着柳夢璃還有兩個奶糰子,站在車站口。
遠遠瞧見最後一班前往省城的長途車出來了,江洲這才帶着柳夢璃和兩個奶糰子上了車。
“小孩兒不要錢,大人一個人兩塊錢一張!”
售票員挎着一個軍綠色的布包,手裏拿着一塊木板,上面用夾子夾着一疊票。
收一個人的錢就撕下來一張票根。
江洲買了兩張票,走到最裏面,找了兩個位置坐下。
他和柳夢璃一人抱着一個奶糰子。
小傢伙們還沒出過遠門呢!
當下好奇的趴在了江洲和柳夢璃的懷裏,好奇的朝着外面看。
從慶安縣城去省城,坐長途大巴得一個小時。
大巴顛簸搖晃。
窗外的景色,飛快朝着身後掠去。
看着窗外的山巒逐漸平坦,最後沒入一些逐漸拔地而起的二層小樓。
慶安縣城的省會城市,費城,到了。
相比之於縣城,費城的繁華程度顯然要更上一層樓。
但是畢竟是時代限制。
外面一圈都是農村荒地,說得好聽一點就是郊區。
那些曾經所謂的西二環南二環北二環。
這會兒都是一副老舊轄區的模樣,到處都是寬窄巷子。
人口密集的地方,要屬那些家屬樓。
稍微繁華一點的就是百貨大樓。
費城有一個大型的國有紡織廠,還有一個駱崗機場。
相比之於小縣城做生意的偷偷摸摸,在費城,做生意已經開放了不少。
到處都能夠看見沿街小攤販。
一些兩層的小百貨商場每隔幾條街都會出現一個。
要說最熱鬧的,就是勞務市場。
擠滿了從各個縣城農村過來的討活做的外來人口。
看着這座城市,江洲破有些感慨。
後世,他一路從縣城打拼到了費城落腳。
在城隍廟那塊倒賣衣服,拿到了第一桶金。
這會兒再來一次,看着這些印象中的老街區,他難免心情有些波動。
他抱着團團。
伸手朝着外面指了指。
“這是金寨路。”
江洲道:“那邊是百貨商場,等爺爺的腿好了,爸爸帶團團和圓圓還有媽媽去買衣服,好不好呀?”
團團點點頭。
眨了眨眼睛。
唔。
小碎花裙子,團團喜歡小碎花裙子!
還想要!
團團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側過身子,戳了戳圓圓的小胳膊。
“妹妹~粑粑說,買衣服!”
“在那兒~”
班車緩緩開過。
透過窗戶,能夠看見裏面掛着的漂亮衣服。
這應該是紡織廠的店鋪,私人找了關係,掛個名兒,否則都不讓做生意。
很容易就被安上投機倒把的罪名。
這些衣服款式,江洲掃了一眼,卻都覺得一般。
她見兩個小傢伙開開心心的扒拉在窗戶上,朝着外面指。
腦袋裏,一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
“江洲。”
她開口喊道,眼神定定的瞧着他。
江洲正抱着團團看着窗外。
聽見柳夢璃喊自己,他下意識側頭應了一聲。
“嗯?怎麼了?”
“你怎麼知道這裏叫金寨路?那裏是百貨商場?你好像……”
柳夢璃的眸子裏露出一絲疑惑,“很熟悉這裏的樣子?”
江洲一窒。
忽然來到費城,他有些感慨,一下子就有些模糊了時間線。
他面不改色,搪塞道:“之前和朋友來過幾次,不然你以爲我那雙牛皮鞋在哪兒買的?”
那雙牛皮鞋。
當然就是把大哥江明的牛給賣了買的那一雙。
那雙牛皮鞋買回來後,江洲就穿出過去幾次。
一雙足足二十八塊錢呢!
村子裏一下雨泥巴多。
走一圈回來,腳上沾滿泥巴,皮鞋泡發得不成樣子。
鋥光的皮鞋,想要保養,就得打鞋油。
江洲沒那錢,村子裏人也大多不識貨。
後來那牛皮鞋就限制了。
農村土路里跑來跑去,不如解放鞋。
便宜耐操。
江洲這藉口找的雖然不咋樣,但是卻也說不出來什麼地方不對。
柳夢璃略略疑惑,倒也沒再追究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班車就到了汽車站。
這會兒日暮西城。
這座老舊的省會城市,度上一層桔黃色的光輝。
一家四口下了車,走出汽車站,外面擠擠攘攘的擠滿了騎着黃包車的三輪車。
靠着人力踩,遇見上坡,還得整個人站起來拼命蹬。
客人帶的東西多了,有時候還的下來幫着推一把。
江洲看了一眼時間,決定先去費城附屬醫科大學將手術費給大哥江明。
之後找個招待所住着。
一家四口上了黃包車。
晃晃悠悠騎了半個小時纔到。
給了一元錢的車費,江洲也沒讓他找零。
是個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養家餬口不容易。
那人感激的騎着黃包車,招呼江洲下次有活兒還認準自己這張臉。
江洲胡亂應了下來。
之後帶着柳夢璃,拎着一大盆的香菇豬肉餡兒餃子,朝着住院大樓走去。
住院大樓一共五層。
算得上是費城爲數不多的高層建築之一。
江洲找了護士,一路問到了骨科住院部。
三樓二零六。
病房內,醫生正站在病牀前,伸出手,在江福國的病腿上敲了敲。
“明天早上的手術,八點前把醫藥費交齊了就成!一條腿,兩千塊的手術費,可千萬不能省啊!”
醫生沉着聲道,眉頭緊鎖,盯着江福國看。
他這腿,拖得有點久了。
就算是做完手術,估計也得恢復一段時間。
但是,這要是直接放棄了,一條腿就廢了。
江福國沒說話,一向沉默的莊稼漢子,眼睛赤紅赤紅的。
齊愛芬只知道哭。
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手背抹着都來不及。
“兩千塊呀,這得做多少活兒才能掙到?太多了,太多了……”
她越哭越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