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伸出手,輕輕拽了拽齊愛芬:“媽,別攔着了,爸還要做手術。”
齊愛芬這才戀戀不捨的讓開了路。
江洲眼疾手快。
眼見着醫生要進手術室了,他趕緊笑着上前,握住了醫生的手。
“醫生,我爸的腿,就麻煩你了。”
掌心裏是一張大團結。
這個年代,都是靠關係。
沒有關係,就用錢。
總歸得有一樣。
江洲不敢賭,送了錢,他心裏安心。
在感受到掌心傳來的異物後,醫生朝着江洲看了一眼,態度也好了不少。
“放心吧,你們病人家屬要對我們醫生當心,都是爲人民服務,救死扶傷是我們的職責。”
醫生將手揣進口袋。
而後轉身跟着病牀進了手術室。
江洲轉身,見齊愛芬又在默默掉眼淚,他無奈走過去。
“媽,別哭了,不然到時候爸的腿好了,你眼睛又壞了,這可不划算!”
齊愛芬點點頭。
啜泣了兩聲,又小聲唸叨自己命苦。
江洲沒繼續勸。
齊愛芬這是發泄情緒。
沒必要攔着。
………………
手術很順利。
兩個多小時後,江福國從手術室裏推了出來。
小護士喊道:“江福國的家屬!誰是江福國的家屬?!”
江洲江明還有齊愛芬三人齊齊快步上前。
“這裏!”
江明趕緊道。
江洲問道:“怎麼樣?手術成功嗎?”
“手術非常成功,過兩天就能出院了,回去靜養,半個月後來拆線就可以,具體的等會兒查房護士會告訴你們,先把病人推回去吧!”
江洲的一顆心,這才倏地落了地。
他下意識地朝着病牀上的江福國看了一眼。
皮膚黝黑,手掌皸裂,一張臉上滿是雨打風吹的痕跡。
這年頭全麻很少,主要是因爲貴。
沒特殊說明全都是局部麻醉。
江福國估計是這會兒慢慢緩過來,疼醒了,額頭上都是汗。
看見齊愛芬又在哭,他眉頭擰成疙瘩。
“你這婆娘,天天掉眼淚乾啥?我還好好的在這兒呢!”
江福國說着,努力想要擡頭看一眼自己的腿。
然而他壓根上半身動不了。
江洲抿了抿脣,走過去,伸出手,輕輕的將江福國擡起來了一些。
“手術很成功,養幾天就能回家去了。”
江洲道:“別擔心。”
江福國一頓,擡頭瞧了一眼江洲,半晌又別開頭,示意他將自己放下。
“擔心啥擔心?就是一條腿,有什麼大不了的?”
江福國說着,不服氣似的想要挪一挪他的腿。
然而。
裹了紗布,又剛開了刀,麻藥剛退,這一動,他疼得呲牙咧嘴。
大哥江明將江福國推回了病房。
做完手術後,一家人懸着的心都落了下來。
江福國睡着了,齊愛芬則是忙裏忙外,又是洗衣服又是打開水。
江明站起身,對着江洲道:“你回去吧。”
“家裏的生意不能丟,在這裏你也耽誤時間,我看着爹媽就行。”
江洲沒矯情。
想要讓家裏人過上好日子,掙錢纔是最要緊的。
他叮囑了江明一些事兒,又從口袋裏,將剩下兩捆大團結摸了出來。
江洲卻塞給了他。
“哥,爸剛做了手術,要喫點好的,有營養的,別省這個錢,到時候虧了身體就不好了。”
“媽也瘦得不像話,醫院裏處處都要用錢,你拿着吧,我回去做生意,下午還能收不少黃鱔,明天就有錢了。”
聽見江洲這話。
江明這才接了過去。
江洲帶着柳夢璃還有兩隻奶糰子離開了醫院。
用身上最後一點錢,買了兩張車票,回到了慶安縣城。
錢比想象中容易花得多了。
江洲揉了揉眉心,決定這幾天說什麼都要多收點黃鱔。
……………………
回家之後,日子照常進行。
買了兩頭驢子後,江洲每天收黃鱔的量從一千斤增加到了兩千斤。
而運回來的油渣餅也增加到了兩千斤。
這樣一來一回,他每天的純利潤就在九百四十元。
做了三天生意後。
裏七村下了一場大雨。
這天江福國也剛好出院了。
江洲這一次沒讓柳夢璃和兩個奶糰子去。
他一個人去了省城,和江明還有齊愛芬把他爸江福國帶回了裏七村,柳夢璃在家收黃鱔。
回來的時候江洲特意花兩元錢,買了一個擔架,兩兄弟走了二十里地,把人擡了回來。
商量了一下,決定這一次,讓江福國和齊愛芬跟着江洲住。
江洲尋思,爸媽跟着自己住,總能喫的好一點。
團團圓圓陪着,熱鬧一些。
而他大哥的兒子江昊鳴要上學,嫂子也要忙活地裏的事兒,照顧不了爸媽。
齊愛芬則是想着江洲這會兒做生意了。
她能過來幫忙洗洗衣服打掃打掃衛生。
總之這事兒就定了。
將江福國擡回家裏的時候。
不少人都出來看熱鬧。
村長江長保在村子裏宣傳了一番,號召大家幫幫忙。
然而一直到江福國從省城回來,都沒湊齊兩元錢。
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過全村人都知道,江福國壓斷了腿,醫藥費要兩千塊哩!
就在裏七村村民紛紛猜測,這江福國肯定是沒錢治腿所以才一直沒回來時,沒想到江洲和江明兩人,就擡着擔架,將江福國給背了回來。
村子裏不少人都站在路邊看熱鬧。
瞧見齊愛芬一大家子人回來,江福國坐在擔架上,手裏拿着一把蜜棗,邊喫邊吐核。
他腰桿挺的筆直。
這模樣,好像不是出去做手術,這是去省城耍了一圈啊!
衆人一個個看着江福國,好奇又疑惑。
“哎?江老三,你不是摔斷了腿去省城動手術啦?”
“是啊!聽村長說要兩千塊哩!你哪裏來的錢?你這腿,有救沒救啊?”
“嘖!你這咋還喫上蜜棗了?兩千塊的手術費呢!你咋湊齊的?”
……
一大羣人,唧唧喳喳的。
江福國下意識的挺了挺腰桿。
“兩兒子湊的!哪兒止兩千塊!省城醫院去一趟,好傢伙,直接給我扒了一層皮!現在看病可真貴!哎!真是看不起!”
江福國活了一輩子。
從來都是低頭做人。
曾經因爲江洲,挨家挨戶去道歉,又是賠笑臉又是賠錢。
如今。
他小兒子出息了。
做了生意,掙了大錢,手術費都能湊齊了!
他心裏是說不出的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