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臨走前,江洲喊住了他。

    “大哥,你和嫂子也回來住吧。”

    江明愣了愣。

    “再過一段時間,掙夠了錢,咱們把房子給起了,你村頭的土房,瓦都沒蓋,每年都要換新茅草,一下雨又潮又漏,住着對身體不好。”

    “你回來,咱們一起掙錢,給爹媽蓋大房子,紅磚房,咋樣?”

    江明心動了。

    他做了一輩子的泥腿子。

    原本想着這輩子,勤勤懇懇,總能養活爹媽和媳婦兒孩子。

    這一次,江福國斷了腿,對他打擊很大。

    他發現,每天土裏刨食,勉強養家餬口,多餘的錢一分都沒有。

    江福國要做手術。

    他東拼西湊,去求了自己岳父岳母,才湊了二十塊。

    二十塊和兩千塊。

    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差距。

    “明天上午我從縣城回來,就趕驢車去接你,把你和嫂子的家當都接過來,下午咱們一起去收黃鱔。”

    江洲笑着道。

    江明悶悶的應了一聲。

    夜色下看不清他的情緒。

    江明離開。

    江洲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天空中高懸的明月。

    唔。

    格外的圓。

    …………………………

    翌日。

    江洲照舊請了張才勝和自己跑一趟。

    將黃鱔送去水產供銷社,江洲買了不少喫的。

    張才勝這一次也跟着買了一點精細糧,小心翼翼的捆紮好,揣在自己的懷裏,生怕撒了一粒米。

    兩人去裝了油渣餅,回來的時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江洲笑着問道:“張叔,你女兒是不是在縣城開了一家裁縫店?”

    這幾趟下來,張才勝話也多了不少。

    他趕緊點頭,應道:“嗯,開了有一年了,都是聽別人說的,生意還成,不過我沒去看過,不曉得她過得咋樣。”

    這年頭。

    做生意基本上都是自己買布然後去裁縫店找裁縫做。

    講究的就是量體裁衣。

    做出來的衣服,貼身,好看,顯身材。

    裁縫在這個年頭,是一門熱門的手藝。

    很多姑娘不念書,要麼就是勉強唸了幾年,認識幾個字兒,就被家裏人送到裁縫鋪子裏學做衣服了。

    幫着打下手,給一點學徒費,聊勝於無。

    學出來了,就可以自己開店了。

    不過很多老裁縫怕壓箱底的本事被徒弟學去,因此很多時候教得並不是那麼用心。

    教一點,學一點,陸陸續續的挑一個最好的,自己做不動了,再將最好的手藝傳給他。

    其實,張才勝不知道的是,他這個女兒,江洲知道的比他還要多。

    這張才勝的女兒,叫做張美雲。

    唸了幾年書,做了裁縫後,她也算是苦命運氣好。

    跟着學藝的師父生了病,一身的本事只能傳給她了。

    張美雲因此年紀輕輕,本事不小。

    她借了點錢,一年前頂着投機倒把的罪名,悄悄在縣城開了一家裁縫店,心思又玲瓏。

    基本上做出來的衣服,客人都滿意。

    後世更是開始做服裝生意。

    一度去了省城發跡。

    江洲趕着驢子,看了一眼張才勝道:“趕明兒我去做衣服的時候,看看她過得咋樣,再回來告訴你。”

    張才勝一聽,趕緊應了兩聲,而後側過頭去,悄悄抹了抹眼淚。

    ………………

    江洲趕着驢車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大哥江明已經將家裏東西搬過來了。

    板車上就是一些基本的物件兒。

    這年頭,家家戶戶都窮,想搬家,基本上一個板車就拖完了。

    江洲回來的時候,江明正把東西往空屋子裏搬。

    那原本就是他住的地方。

    “家裏還有一些紅薯,我全都背過來了,放在後院。”

    江明見江洲回來,擡頭低聲道。

    江洲知道他還在彆扭,當下笑着道:“背那些東西過來做什麼?家裏以後喫米吃麪。”

    頓了頓,他又道:“你要是捨不得就留着,以後煮粥也成。”

    齊愛芬高興得不行。

    裏裏外外都走了一圈。

    這是家裏的老房子。

    面積大,前面後面都有院兒。

    正門前還有一塊菜地。

    打理得當,一年四季都能喫上新鮮菜。

    江福國雖然沒說,但是他這會兒拄着柺杖,靠在牆角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菸,盯着這院子,一言不發。

    哼。

    那牆角堆着的,還是自己從山上扛下來的楓木呢!

    上面長了木耳,看起來怪新鮮,味兒肯定不錯。

    江昊鳴中午放了學,姚娟接他回來。

    他本來就還是孩子,這會兒有了兩個可愛的小妹,一回來就高高興興的帶着團團圓圓玩耍。

    滿院子跑。

    柳夢璃正在菜地裏摘蔬菜。

    見江洲回來,她支起身,對着他露出笑臉。

    “回來了?”

    她拎了拎手裏的菜籃子,“地裏長了不少薺菜,我摘一點中午煎雞蛋喫,大哥大嫂搬家過來,帶了不少雞蛋,老母雞也跟着過來了。”

    江洲點頭。

    他將驢車牽進院子,卸下板車,又拴在牛棚裏。

    江福國原本在抽旱菸,看見江洲回來,手裏牽着兩頭驢,當下旱菸一敲。

    “嗨呀!你小子,做生意了還這麼毛毛躁躁?這驢繩打結怎麼能這麼打?”

    江福國板着臉道:“驢一拽頭,越拽越緊!”

    “下地牽驢的活兒,還得我來!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江福國說着,杵着柺杖就要單腳跳過來。

    江洲一愣。

    趕緊阻止了他。

    “爸,你別動,剛做了手術,醫生都讓你躺牀休息!”

    江洲趕緊轉頭喊江明:“大哥,你來栓驢,我去做飯!”

    江明聞言,不發一言走了過來,接過了江洲手裏的驢繩。

    江洲這纔去做飯。

    中午回來的時候,買了肉和豆腐。

    地裏有菠菜,江洲又去摘了一把。

    一大家子人喫飯,菜的種類可以少,但是分量得多。

    江洲做了一大盆紅燒肉燉豆腐。

    還有一盤炒菠菜,薺菜炒雞蛋,油爆辣椒。

    最後將收回來死掉的黃鱔清洗乾淨,也下鍋紅燒了。

    都是早上才死的。

    新鮮。

    自己喫沒事兒。

    柴鍋蓋一掀開,頓時米飯的香味撲鼻而來。

    整個院子的小風一吹,飯菜香瞬間噴香撲鼻。

    連在小院子裏跑來跑去的團團圓圓還有江昊鳴都巴巴着跑了過來。

    兩個奶糰子玩兒得滿頭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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