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給鄭長民倒了酒,一臉擔心,“鄭主任,你沒事吧?怎麼臉色看起來不太對?”
鄭長民的額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了一層的冷汗。
“我沒事,沒事……”
他趕緊喝了一口酒壓壓驚,旋即又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小老闆,這事兒何必鬧這麼大?”
鄭長民勉強擠出笑容,瞅着江洲,有些忐忑,“都是下面人不懂事,你看這樣,我去訓他們一頓,改天請你喫個飯,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成不?”
江洲抿脣。
露出了一個弧度,卻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鄭長民。
“鄭主任,我這人,性子不好,睚眥必報,這要是別人,我指定不答應。”
江洲拉長語調。
“不過,既然是鄭主任這麼說,那這事兒能談。”
他笑了笑,盯着鄭長民,話鋒忽然一轉。
“鄭主任,我聽說,咱百貨大樓的位置,也很有講究,是不是?”
鄭長民的心裏頓時就是一個咯噔。
原來這傢伙,還留着後手!
這纔是他要和自己談的條件!
不過。
鄭長民也暗自鬆了口氣。
既然有條件。
那就說明能談。
不至於直接上費城日報,那時候他就真的完了!
鄭長民趕緊露出笑臉。
“嘿嘿,小老闆,你這話說對了,咱們百貨大樓,最好的就是一樓進門的位置。”
鄭長民趕緊道,“這進門左右兩個,算得上是最緊俏的鋪子了,打眼,一眼就能瞧到,從咱百貨大樓外面走過,不用探頭都能看着!”
“這樣,咱們青青製衣廠這次的事兒,就是下面工作人員的疏忽,實在是對不住!”
“那進門右手邊的鋪子,我讓他們理一理,給咱們青青製衣廠留着,小老闆,你看成嗎?”
江洲心滿意足。
一個好店面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哎呀!鄭主任您實在是太客氣了!”
江洲端起酒杯,朝着鄭長民道,“來來來,我敬您一杯!這麼好的鋪子給咱們青青製衣廠讓出來,我替我們青青製衣廠全體員工感謝您!”
他說着。
和鄭長民碰杯,仰頭喝了一口酒。
鄭長民嘴角抽了抽,也滿臉苦澀的喝了一杯。
媽的。
這酒。
他怎麼喝得這麼憋屈?
“咱們五里街有個好領導啊!”
江洲笑着道。
他這會兒喝了酒。
臉色發紅。
看着鄭長民,伸手在口袋裏摸了摸,而後,朝着鄭長民伸出手去。
“鄭主任,握個手,咱們就算是朋友了!”
江洲道,“以後咱們青青製衣廠,還得多靠您照顧照顧了!”
鄭長民眼皮子一跳。
這人。
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他心裏憋屈。
面子上卻總要做足。
當下。
只能訕笑着,伸出手去,握住了江洲的手。
然而。
這一握。
他就愣住了。
江洲的掌心裏。
一大團東西,硌着自己的掌心。
他也是老狐狸了。
這東西。
是錢。
而且,分量足,比陳東爾給自己的,還要多。
“鄭主任?”
江洲笑着,又開口喊了一聲,“怎麼了這是?要是酒不夠,菜不夠,咱們再點!”
說着。
他手下又用了力氣。
當下。
趕緊將錢握緊,抓在掌心裏,收了回來。
“夠夠夠!這麼多菜,肯定夠了!”
鄭長民擺擺手,看着江洲,臉色通紅,“這要是再喝下去,我可就真醉了!”
他露出笑臉。
端起杯子,和江洲碰了碰杯。
“那咱們就最後再喝一杯!”
鄭長民笑着道,“以後要是有什麼事兒,儘管來找我!我這人,沒什麼大志向,就喜歡爲人民服務!”
“成!”
江洲笑道。
“那以後,就多麻煩鄭主任照顧了!”
打一個巴掌,給個甜棗。
那麼這顆甜棗就會格外的好喫。
貿然和鄭長民作對。
從他的手裏拿到了最好的鋪子。
他的心裏也會有膈應。
這年頭,經商的永遠低於官權一頭。
得罪一個街道辦主任,顯然不是什麼好事兒。
不如送點錢,拉拉關係,起碼今後青青製衣廠進百貨大樓的路不會再堵了。
他陳東爾,想要通過鄭長民使絆子,也不是那麼容易了。
一舉兩得。
他不虧。
……
幫鄭長民喊了人力三輪。
江洲這才離開。
他雙手抄着口袋,走在巷子裏。
夕陽西下。
拉長了他的身影。
青青製衣廠內,縫紉機的聲音噠噠噠響個不停。
團團圓圓正在和江昊鳴玩耍。
咯咯咯清脆如同銀鈴般的笑聲不絕於耳。
陽光溫熱。
空氣中帶着特殊的夏季蓬勃生機的味道。
柳夢璃忽然推開門。
潑完水,手裏拿着搪瓷盆,站在門口,看見自己回來,笑吟吟的對着他招了招手。
“江洲?”
她的聲音混着風,吹進他的耳朵裏。
細膩又溫柔。
“回來了?”
江洲點點頭。
笑着快步走了過去。
“嗯。”
他應了一聲。
心裏忽然就愉悅了起來。
“來了!”
他笑着喊道。
……
有了鄭長民的運作。
百貨大樓很快就爲青青製衣廠敞開了大門。
第二天一大早。
江洲帶着於自清猴子等人,就去收拾店鋪了。
都是國營企業,租金低的嚇人。
簡直是白撿的鋪子。
位置也是最好的地方。
從門前經過,一擡頭就能看見掛着的喇叭褲。
那款式,版型,尤其是那褲縫旁邊的三顆釦子,簡直是漂亮極了!
褲子一掛。
人流量就往店裏洶涌。
二姐江沁梅也被江洲帶來了。
她脫離社會太久,一直在廠子裏幹活也不是個事兒。
還是要多出來,和人打打交道纔行。
“二姐,褲子十塊錢一條,很好賣的,也不用講價。”
江洲將大致的流程都和她說了一遍。
“你總不能一直縮在廠子裏。”
他說着,指了指外面。
“日子還長着呢。”
這些天。
廠子裏忙,江沁梅一直都在剪線頭。
每天吃了飯,就是幹活,很多時候一聲不吭。
面無表情,反而更讓江洲擔心。
江明讓姚娟去勸了好幾次。
可是每次江沁梅都沉默着抿脣應對。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讓江明又氣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