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耀聞言,稍稍直了直身子。

    又問了幾個詳細的問題。

    畢竟。

    有些人,要真的是關係戶,也麻煩。

    “成!”

    片刻後,張耀東爽快咧嘴笑了開。

    “這事兒啊,就交給我了!你回去,把另外一本戶口本拿來,我給你一條龍服務辦全了!”

    這年頭。

    辦事兒關係夠了就行,人到不到場沒關係。

    江洲心裏鬆了口氣。

    旋即露出笑臉,站起身,又和張耀東道了謝。

    從東港浴場出來的時候,他身上冒了一層汗。

    一陣風過,他瞬間渾身通透又暢快。

    二姐和鄭明貴的事兒,江洲也想過適可而止。

    但是。

    事實證明,一味的退讓,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

    江洲雙手插兜,喊了一輛人力三輪,直奔盆栽園。

    ……

    和興盆栽園。

    江洲付了錢,從人力三輪車上下來,就看見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盆栽。

    “有人嗎?”

    江洲喊道。

    幾分鐘後,從一個幾塊木板搭起來的屋子裏走了個人出來。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弓着背,三角眼,一頭斑駁的頭髮,皮膚黝黑。

    “買盆栽?”

    男人問道。

    江洲點頭,道:“東哥介紹來的。”

    男人露出瞭然的神情。

    “多少貨?”

    “大概一車廂。”

    男人點點頭。

    旋即伸出手,指了指腳邊放着的一盆景觀松。

    陶瓷的盆底,看起來倒也別緻。

    “一棵景觀松,這個數。”

    他張開手,又翻了翻。

    江洲瞬間瞭然。

    這是一百元的意思。

    江洲笑着點點頭,從口袋裏點了十張大團結出來。

    “麻煩您開一張發票,過些天我就要用。”

    男人露出一口被煙燻黃的牙齒。

    喜滋滋的伸手接了錢,食指和中指上都是焦油的痕跡。

    “這個當然!”

    他吐了點唾沫在手上,點了點,確定是十張後,這才轉身去屋子裏,開了一張發票出來。

    江洲接過來,掃了一眼。

    發現上面寫的是“景觀松”。

    價格那一欄也是一百元。

    也是。

    景觀松有價,藝術無價。

    江洲以前也聽別人說過接受賄賂的方法,到指定的地方買景觀松,老闆和上面那人一起喫回扣。

    這樣不容易被查到。

    沒想到居然就被自己遇上了。

    將支票收好。

    江洲正準備走,那人又叮囑道:“你最好提前三天去預約,臨時去可搶不着位置啊!”

    江洲應了一聲,道了謝,這才抱着一盆景觀松離開了。

    回到院子。

    柳夢璃正在熬煮中藥。

    兩個小傢伙已經睡醒了,正蹲在地上玩過家家。

    看見江洲回來,兩小姑娘當下甜甜的喊了一聲。

    “爸爸~”

    江洲應了一聲,將景觀樹放下,叮囑兩小傢伙一句,而後起身,朝着柳夢璃走了過去。

    “媳婦兒。”

    江洲喊道。

    柳夢璃蹲在小泥瓦小火爐旁,拿着小扇子輕輕扇着裏面的炭火。

    看見江洲,她笑着仰起頭。

    “回來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額前的碎髮被風吹起,讓江洲的心也跟着平靜了下來。

    “嗯。”

    江洲應了一聲,蹲下身子,伸手從她的手裏接過了扇子。

    “大熱天,也不怕熱。”

    他輕聲道:“眼睛好一點沒?”

    柳夢璃點點頭。

    想了想又擡頭瞧着江洲,“你生氣啦?”

    江洲沒說話。

    柳夢璃抿了抿脣,又朝着江洲湊過去了一點,輕聲道:“別生氣啦!我眼睛沒事,醫生說是火氣旺,過兩天就好了。”

    江洲嘆口氣,無奈道:“我纔出去幾天,你就照顧不好自己,這樣叫我以後還怎麼放心?”

    柳夢璃小小的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她的心裏甜滋滋的。

    江洲這是在擔心自己呢!

    “主要是這兩天一直在熬夜。”

    柳夢璃看着江洲道:“上次在百貨大樓,鄭明貴找她了,二姐從那之後情緒就一直不太對。”

    “我就想着能不能轉移一下二姐的注意力,所就帶着她一起做刺繡了。”

    江洲原本正在扇扇子。

    聽見柳夢璃的話,他微微一愣。

    “刺繡?”

    江洲側頭看柳夢璃,“你會這個?”

    柳夢璃點點頭,笑道:“你忘了我給你的平安福了?外面的荷包就是我自己繡的,不過很多年沒碰了,手生的很。”

    江洲想起了柳夢璃遞給自己的那枚荷包。

    上面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

    粉白又鮮活,十分漂亮。

    “跟我媽學的。”

    柳夢璃輕聲道,“她以前是蘇州的繡娘,會很多種繡法,雙面繡,交叉繡,都繡得很漂亮。”

    她說這話的時候。

    又長又密的睫毛輕輕顫抖着,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有複雜和遺憾。

    片刻後。

    她又抿了抿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發白,卻勉強露出了一個笑臉。

    “我不是故意瞞着你,而是我是真的討厭刺繡。”

    柳夢璃頓了頓,道,“它……不是什麼好東西。”

    江洲忽然就有些心疼。

    他放下扇子,伸手一把將柳夢璃囫圇給撈進懷裏。

    “不喜歡就不強迫自己。”

    江洲一字一句道:“做你想做的事。”

    柳夢璃的情緒也不過是那麼一瞬間。

    她做了個深呼吸,又伸手在江洲的背上拍了拍。

    “我知道,我只是打算教一教二姐,讓她有點事做。”

    “二姐悟性很高,她沉得住氣,性子好,學得很快。”

    “她要是能學會刺繡,以後靠這個養活自己,也能讓二姐對自己更有自信一點。”

    柳夢璃是女人。

    當然更能知道江沁梅的想法。

    她如今和鄭明貴分開,靠着一個男人活了那麼多年,如今又靠自己的弟弟和哥哥過日子。

    心裏多多少少會焦慮。

    想要讓一個人更快的融入這個社會。

    最好的辦法就是幫她實現自我價值。

    江洲這才明白過來。

    胸口一瞬間情緒翻涌又複雜。

    他嘆口氣。

    在柳夢璃的頭上輕輕揉了揉,喉結滾動了一下,道:“辛苦你了。”

    ……

    晚上。

    要到了火車開動的時間。

    猴子和齊魯生齊魯名兩兄弟睡了個飽覺,一人拎着二百條褲子出發趕火車去了。

    江洲寫了一封信,又留了個地址給猴子,叫他一下車就去裁縫鋪裏找陳馬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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