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穀場內,幾百號人頓時就散了大半隻剩組長。

    車間主任等人也都沒有走,一共二十多人,圍着江洲,滿頭都是汗。

    “江老闆,現在咋辦?我們組上還堆着不少貨呢!”

    “是啊是啊!誰不是呢!大家夥兒都指望着這次掙錢改善生活,這突然……”

    幾人焦頭爛額。

    生活往往就是這樣。

    當按部就班,上一天班拿一天工資的時候,所有人都想着如何偷懶。

    然而,當績效,產量,直接和工資掛鉤的時候,江洲不着急,他們自己都着急起來。

    江明沒吭聲,臉色黑如鍋底,猴子這會兒也來了,急匆匆帶了消息來。

    “怎麼樣了?”

    於自清大步走了過去,問道:“檢查完了?怎麼說?咱們廠裏的消防有沒有問題?”

    猴子一頭的汗。

    見所有人都瞧着自己,當下壓力更大。

    “不行。”

    猴子搖頭,艱難開口:“說是咱們的消防安全不到位,設備也過期了,要停廠三天整頓,這三天,咱們都不能進廠,這會兒讓我們找個人去做記錄。”

    一番話說完,衆人頓時氣得大罵。

    江明瞧着江洲,終於沒忍住,問道:“小洲,這下要咋辦?咱們現在手裏頭壓着訂單,京都那邊也要送衣服過去,這別說是三天了,就是一天咱們也耽誤不起啊!”

    他頓了頓,又皺眉道:“難道就真的沒什麼法子了?”

    江洲搖頭。

    “這消防整頓還只是一個開始,咱們解決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工商局,供電局等等,全都來一遍,一個耽誤一天咱們都喫不消。”

    江洲眯了眯眼,“這件事,得一次杜絕,找到一個一本萬利的法子,徹底根治纔行。”

    他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江明見江洲的模樣,當下鬆了口氣。

    沒一會兒衆人總算是發泄完情緒,一個個垂頭喪氣走過來,瞧着江洲問道:“江老闆,現在咋辦?咱們就真的等三天?”

    江洲笑了笑,道:“這一次,咱們要解決得漂亮,否則就不僅僅是三天這麼簡單了,這樣,我和大家商量一下……”

    當下,江洲說出了自己的法子。

    所有人越聽眼睛越亮!

    這法子,還真不錯!

    要是真成了,別說是消防檢查的問題了,那就是接下來三廠擴張開分廠的事兒也都能一併解決!

    ……

    天氣逐漸炎熱起來。

    八十年代初,經濟擡頭,尤其是隨着港風和羊城的經濟熱浪吹向內地,拉大了經濟差距和人民的生活水平後。

    不少內地都眼紅極了,蠢蠢欲動。

    然而交通,投資商,還有各種各樣的政策,都宛若一重又一重的大山,阻礙發展。

    今天一大早,費城市政府內,所有人都嚴陣以待。

    因爲上個星期就來了通知,說是今天省城領導要來視察。

    費城作爲省會城市,經濟發展的重心,當然格外重視。

    因此,基本上每個月視察一次,重點都在一些商鋪,百貨大樓,還有國營企業單位。

    趙福新負責的工商局,最近極其受到重視。

    陳友正跟在劉市長的身後,站在市政府門前,等着領導的到來。

    趙福新就站在他的身邊,笑着斜睨了他一眼。

    “陳小同志,聽說你朋友的三廠被審查了?”

    趙福新笑了笑,道:“要我說,消防這東西,可真不能馬虎,那一旦出了問題,可就是大事兒!你說是不是?”

    陳友正的臉色有些難看。

    “趙局長,話不能這樣說。”

    陳友正道:“他和我雖然是朋友,但是公事公辦,要真的有事,審查也是應該。”

    “可是,這要是沒問題的話,我想這一舉動,拖累的可不是他一個,那麼多員工都等着喫飯,結果被停工三天,您說到底是誰影響更大?”

    陳友正從來都不是軟骨頭。

    況且這年頭對於消防設備的定義還不像是後世那麼完善。

    哪裏有問題這種事,還不是一張嘴就能定罪?

    可惜,陳友正幫不了忙。

    如今被趙福新冷嘲熱諷,他沒忍住懟了回去。

    “小陳。”

    劉市長忽然開口,喊了自己一聲,語氣一沉,顯然是在警告了。

    陳友正頓時明白了,當下不再說話。

    趙福新吃了個軟釘子,當下哼了一聲,這才繼續看着大門外。

    他心裏頭明白。

    這一次,要是審查結果不錯,經濟各方面有擡頭的趨勢,他這個位置,也總能挪一挪了吧?

    衆人都在猜測間。

    就瞧見一輛小車朝着市政府駛了過來。

    是黑色的紅旗,最老的款式,國產的。

    不過在這個年頭,能夠有紅旗乘坐,就已經代表了身份了。

    所有站在門口的人頓時齊刷刷的繃緊了身子,不自覺的挺了挺腰桿。

    紅旗停下,劉市長給陳友正使了個眼色,後者趕緊走過去,拉開了門。

    趙福新的手尷尬的停在了半空中。

    陳友正拉開門,弓了弓腰,做了個請的姿勢。

    “省領導,您來了。”

    門被拉開後,一個穿着中山裝的男人走了下來。

    頭髮白髮居多,梳得整整齊齊,腳上一雙洗得發白的布鞋,袖口甚至磨得出現了一縷一縷的絲兒。

    這就是這次前來視察的省領導,名叫李輔國。

    他笑着瞧了一眼陳友正,手在他的胳膊上拍了拍。

    “早就聽說咱們費城市政府新來了一批年輕人,這會兒瞧着,精神面貌果然不錯啊!很好,很好!”

    李輔國下車,又笑着看了一眼幾個年輕人。

    瞧着省領導注意到自己,幾個年輕人齊齊激動了起來。

    趙福新倒是有些尷尬。

    站在一旁,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上前插嘴。

    “年輕班子好啊!思想活躍,不像是我們這些老傢伙,總是跟不上步子。”

    李輔國有些感慨。

    他前段時間,剛剛從羊城視察回來,這一瞧,就發現他們實在是相差了太多。

    “咱們啊,不能固步自封,躲在烏龜殼裏,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着,拿着工資不做事兒,這是萬萬不行的。”

    “你們要知道,我們的人民,可還生活在水深火熱裏啊!”

    李輔國長嘆一口氣。

    他如今年紀上來,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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