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幾個月前,她還固步自封,將自己困在一棟小洋樓裏,心甘情願當籠子中的金絲雀,每天望眼欲穿,巴巴的盼着她喜歡的人能夠來看自己一眼。

    那時候,她覺得柳勁松就是自己的全部,離開了他,她絕計什麼都幹不了,就像是攀附而生的菟絲花,只能夠依附他人而活。

    如今……

    她低頭,瞧了瞧自己一身打扮,卻發現偶爾脫下旗袍,從屋子裏走出來後,居然是這麼快活。

    腳步輕盈,她走出巷子口,停在一家早餐鋪子前。

    “來一個肉夾饃,老闆。”

    賀昭箐笑着道。

    “好嘞!照例瘦的多肥的少!我這就給您拿!”

    老李笑着飛快從一大鍋燉肉裏夾了一塊偏瘦的肉出來,飛快剁碎,就瞧見醬紅色肉泛着剔透鮮亮的光澤,又撒入了一把小青椒,之後塞進了從中間切開的脆麪餅裏。

    “您拿着!”

    老李遞了過來,賀昭箐從自己的小布包裏,拿出錢,遞了過去,這纔將餅接過來。

    “謝謝您了。”

    賀昭箐原本是一口地地道道的軟儂軟語,在京都生活了兩年,卻也能夠說得上一些京都的口音。

    她拿着餅,離開燒餅鋪子,轉身朝着街道對面走去。

    這家的燒餅鋪很好喫,她也是前不久才發現的。

    順着人流,走到街道對面,她鬆口氣,正準備邊喫邊走到店鋪。

    然而,低頭還沒咬下一口,就聽見一個熟悉得叫她手腳發涼的聲音傳來。

    “朝箐,你怎麼喫這個了?”

    這聲音,低沉沙啞,嚴肅而冷冽,是她一輩子的噩夢。

    賀昭箐啞然擡頭,果不其然就瞧見了柳勁松。

    他穿着一身中山裝,留着寸板頭,雖然年逾五十,但是整個人的精神面貌極好,身形挺拔,像是一棵勁松,人如其名。

    四目相對,時間彷彿都流逝得極緩極慢。

    賀昭箐的腦袋,嗡了一下才終於反應過來。

    她攥緊手裏的肉夾饃,露出一個笑臉,輕聲道:“以前只覺得早上喫燕窩才能養身美容,但是我發現,肉夾饃原來也很好喫。”

    賀昭箐說着,笑了笑,舉了舉手裏的肉夾饃,道:“你要喫嗎?我請你。”

    柳勁松眉頭一皺。

    眼前的賀昭箐,和以往有了很大的區別。

    之前在走秀臺上發現她的時候,柳勁松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她。

    他以爲她只是無聊出去玩一玩,總歸會回來。

    沒想到的是,足足一個多月,等他終於忙完一切,回到那間屋子的時候,才發現裏面的灰塵更厚了。

    別說是回來住,就哪怕回來一天瞧一瞧也從來沒有過。

    這叫柳勁松第一次意識到了慌亂。

    他吩咐了人,跟蹤賀昭箐,很快就查出來了她的住所。

    於是,他今天出現在了巷子口,果然等到了她。

    賀昭箐見他沒吭聲,當下也沉默着微微側開身子,咬了一口肉夾饃,準備側着他離開。

    實際上,她這會兒腦袋嗡嗡嗡的響。

    已經不能夠正常思考了。

    她想要冷靜,或者說,想要迅速逃離。

    然而,沒走出兩步,賀昭箐的面前,就多出了一個陰影。

    是柳勁松。

    他居高臨下的瞧着她,片刻後,聲音低沉開口道:“我們談談吧。”

    …………

    在將一切事情都處理好後,江洲一行人離開了裏七村。

    臨走前,江明讓江福國和齊愛芬一起跟着去京都,兩人卻拒絕了。

    “在這地方待了一輩子了,哪兒都不樂意去。”

    江福國說這話的時候,吐了個菸圈,瞧着可愜意。

    “你爹沒啥本事,村子裏過得舒服自在,跟着你們去京都,出了門,誰也不認識,可不得憋死我。”

    他又道:“你爺奶都還在,我啷個能走遠?你們去就成了,我和你媽好得很!不用操心!有事兒沒事兒回來瞧瞧就行!”

    當父母的永遠都爲了孩子。

    江明江洲也就不再勸,臨出門的時候,齊愛芬又塞糉子又塞包子,又將自個兒沒喫完的兩條臘肉全都給帶上了。

    一大羣人呼啦啦的來,這會兒又呼啦啦的走,院子裏一下子冷冷靜靜,叫齊愛芬眼圈泛紅。

    江福國瞪了她一眼,嘟囔道:“咋這麼沒出息?我江老三的兒子那是出去掙大錢了!”

    齊愛芬小聲點頭,“我知道,就是捨不得,你也就說說我,昨晚上誰一晚上沒睡着覺?”

    江福國頓時不吭聲了。

    而一行人回京都,得在費城落腳一晚上纔行。

    這年頭趕路是最麻煩的。

    到了費城,江明屁股還沒坐熱,猴子和於自清兩人就開始和他彙報各種工作。

    如今有了整個費城的大力支持,江洲的服裝事業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順利。

    三廠分廠也開辦起來了,因爲有了上頭的示意,分廠裏面的縫紉機,那都是最新蝴蝶牌的,個頂個漂亮!

    江洲拿着筆,籤批一些文件,猴子和於自清都挑着重要的事情說。

    幾人都沒注意到從門口離開的江明。

    “對了,有件事兒,我忘了告訴你。”

    猴子忽然開口道。

    江洲瞧着他:“你說。”

    “那個……”

    猴子撓了撓腦袋,神色有些尷尬,“是這樣,前段時間分廠招人,結果江哥,你猜猜我遇見了誰?”

    江洲知道他在賣關子,當下下顎微微一擡。

    “誰?”

    猴子露出一臉震驚的神情,大聲道:“陳東爾!他居然來了!”

    陳東爾。

    這個名字出現的時候,江洲微微頓了頓。

    時間太長,甚至都有些陌生了。

    而一旁的於自清顯然臉色也不好看了起來。

    “他來做什麼?”

    於自清嗤道:“難不成還來搗亂?他如今從監獄裏出來了,要是還想着搞一些幺蛾子,我們絕不能放過他!”

    猴子卻搖了搖頭,道:“於叔,陳東爾好像是來找事兒做的。”

    找事做?

    於自清噎住了。

    當下,猴子仔仔細細的將當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新廠成立,正是缺人的時候。

    實際上,踩縫紉機的縫紉工還比較好找,真正好的管理層,真的是魚龍混雜,十分難得。

    沒有點本事的人,壓根鎮不住廠子,新廠開廠的第一天,就出現了大大小小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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