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得不說方雲良這通身的架勢和氣場,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人。

    他雖然頑劣,但是從小到大也都是方正陽親自訓練過的,那刻在骨子裏的軍人鐵血,還是能夠初見端倪。

    方雲良走進來,看了一眼,眼神就落在了張志高的身上。

    “張廠?”

    方雲良開口道:“順達塑料廠的?”

    這濃重京腔,張志高一聽就聽出來了。

    他趕緊笑着起身,道:“對,是我,是我!”

    他有些希冀的瞧着方雲良,道:“是組織上接到我寫的信了嗎?過來考察嗎?我可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江洲笑着走出來,道:“張同志,組織上的確接到你的信了,被你的誠意打動,所以讓我過來考察一下你的工作。”

    他打着官腔,使出了殺手鐗,伸手指了指方雲良,開口道:“這位是咱們陸軍區方正陽上將的兒子,方上將看見了您的信,只是部隊裏事情多,他很忙,沒時間過來,所以就讓他過來了。”

    這話一說,在場幾人差點兒沒驚掉下巴!

    乖乖!

    方正陽方上將的兒子?

    張志高臉色差點兒沒繃住,正準備過來激動握手,那一直沒吭聲趙家祥忽然朝着張志高看了一眼,示意了一下。

    趙家祥算得上是張志高心腹中的心腹。

    這些年,一直都跟在張志高的身邊,一個眼神過去,張志高頓時立刻清醒了起來。

    實際上,這年頭招搖撞騙的人實在是多。

    不知道是不是年代的關係,八十年代初,人心淳樸,沒有見識過那麼多花花手段,因此很多時候只要你膽子大,敢說,基本上就一堆人相信你。

    但是也有不少人是清醒的。

    很顯然趙家祥就是一個。

    從江洲和方雲良兩人進來的時候開始,他就一直在默默觀察。

    不過,不得不說,他雖然聰明,但是江洲這個謊撒得真假參半。

    他成功的將最值得懷疑的點——方雲良的身份,拋了出來,轉移了視線,那麼之前說來視察的這個謊言,也就沒人去注意懷疑了。

    趙家祥站起身,走到張志高的身邊,附在他的耳朵邊小聲說了什麼。

    片刻後,就看見張志高臉上的神情冷靜了下來。

    他露出笑臉,稍稍咳嗽了一下,轉頭對着趙家祥使了個眼色:“你還不去泡茶?”

    趙家祥起身,飛快的走了出去。

    江洲和方雲良倒是老神在在,兩人在八仙桌對面空位上坐了下來,和張志高胡侃大山。

    張志高問的一些問題,都是關於軍區內部的,他雖然知道的不多,但是試探一下總歸是足夠的。

    剛纔趙家祥對自己說的是——擔心兩人是騙子,他去找人驗證一下。

    張志高冷靜下來覺得趙家祥說的很對,畢竟雖然兩人是從京都來的,但是要說是方正陽上將的兒子,那可不是張嘴就來?

    他這會兒還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趙家祥實在是聰明。

    可兩人殊不知的是,這一來,恰好就踩在了江洲的圈套裏。

    幾人在胡侃大山,聊了一會兒後,方雲良就來了脾氣。

    這人顯然是在懷疑自己身份。

    問的都是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

    他臉一沉,聲音陡然一壓,開口道:“咋回事兒?還懷疑我不是我爹兒子不成?問了這麼多,嘰嘰歪歪的,信不信老子和你翻臉?”

    他原本就沒什麼耐性,又是年少輕狂的年紀,被懷疑別的就算了,這特麼的,懷疑他不是自家老爹的兒子,簡直叫人無法容忍!

    方雲良原本就不是好惹的。

    這陡然一翻臉,頓時叫張志高嚇了一跳。

    他滿頭大汗不知道咋開口,江洲卻已經趕緊伸手拽了拽方雲良的胳膊。

    “哎呀,方少爺,你別生氣,咱們張同志也只是好奇而已,沒什麼壞心眼兒,你冷靜冷靜。”

    江洲打圓場,趕緊拽着方雲良坐下。

    只是這一聲少爺差點兒沒給方雲良喊懵了。

    他沒吭聲,跟着坐下,不再說話了。

    接着就是江洲繼續和張志高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實際上,他心裏頭明白,剛纔坐在一旁的人應該是去找人去了。

    不然的話,這茶泡了十幾分鍾,怎麼還沒回來?

    江洲側頭又看了一眼坐在另一邊的兩人。

    雖然沒見過,但是看着這年紀,還有那眼睛裏帶淚的女人,估摸着應該就是另外一位副廠長。

    半個小時後。

    就在張志高着急得不行,滿頭大汗坐不住時,趙家祥終於回來了。

    他的身後,還跟着年逾七十的老人,弓着身子,拄着柺杖,滿頭花白。

    瞧見趙家祥進來,張志高終於鬆了口氣,他趕緊快步走過去,道:“你怎麼纔來?不是去泡茶了嗎?”

    趙家祥笑了笑,對着江洲和方雲良道:“實在是不好意思,剛纔家裏沒茶葉,我準備回家拿一點,沒想到半路遇見咱們老英雄了。”

    趙家祥說着,側開身子,指了指身後的老人道:“這是齊老伯,咱們廊坊的抗戰老兵,這兩年年年都去京都,組織上很重視很關心。”

    “路上我見他一個人,就想着把他帶回去再說,沒想到聊天的時候說起方正陽上將的公子來了,他非得說過來見見。”

    趙家祥露出無奈的神情,對着方雲良道:“他說方上將對他非常好,去年還去上將家吃了飯,方小少爺應該也見過吧?”

    方雲良眼皮子一跳。

    他想了想,的確是有這事兒。

    他爹媽爲人正直,當年一起當兵,在部隊裏認識的,後來回京都後,總惦記着當年過的苦日子,也記着那些個無名英雄。

    因此,但凡是老兵來京都接受嘉獎,兩人都會部隊院子裏擺上飯菜,請他們喫飯。

    而且都是李英親自下廚,自掏腰包,甚至還會把家裏存的錢拿出來補貼。

    方雲良那時候再怎麼頑劣,也知道這事兒不能缺席,每次喫飯的時候,他爹都會拎着他的耳朵,挨個喊人。

    然後就是聽着這些老兵說他們的英雄事蹟。

    說實話。

    方雲良對面前的這位老人是沒什麼印象了。

    但是面對老兵的時候,他的內心仍舊肅然起敬,身形挺立得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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