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軍一路直奔東直門,出了東直門就是護城河。

    現在河面上的冰,凍的嘎嘎的。

    幾個屁孩子,拿着石頭往冰塊上砸。

    咔噠,就是一個白印子,這凍的是真瓷實。

    有覺得自己“武藝”高強的,上去一出溜,整個人嗷的一傢伙,竄了出去。

    噗通,失去平衡,摔一大屁蹲。

    不好意思的爬起來,看了看岸邊的小夥伴,拍着胸口。

    看哥牛批不?能滑這麼遠。

    這就叫輸人不輸陣,四九城的爺們,帶種兒。

    這年頭東直門這一代可沒有建設發展起來。

    包括東單西單,三里屯,潘家園兒,後世好多熱鬧的地兒,現在可都原生態呢。

    就這護城河兩岸,都能看到蘆葦茬子。

    運氣好的,說不定能在裏頭撿幾個野鴨蛋,但估計凍的梆硬。

    兩邊還能看出來是新扒的土。看着這條河,周建軍總能想到孫漂亮演的那部劇《到底誰特麼是小紅襖》,有看過的朋友評論摳一。

    扒河,這可是一項同樣具有時代特色的勞動。

    沒有挖掘機,全靠大傢伙你一鍬,我一鍬的挖土,拓寬河道,防止汛期把岸上給淹了,當然也能增加蓄水量,等乾旱期能方便灌溉。

    估計很多小夥伴家裏的長輩都經歷過這一項光榮的勞動。

    沿着岸邊一路猛騎,眼瞅着太陽下山,終於到了一破落院子。

    周建軍下了車,把車子紮好,上鎖。

    一腳把門踹開。

    果然,就看到院子裏,一張漏了幾個窟窿的破桌子上,擺着一副牌九。

    四個人正在那玩呢。

    見門被打開,四個人都是一愣,還以爲是有人抓賭呢。

    一擡頭,見是周建軍,頓時都樂了。

    那目光,跟見了親爹似的。

    這年頭,碰到個傻子,可比見自己親爹稀罕多了。

    親爹只能給你窩窩頭,棒子麪的糊糊,棒碴粥喫。

    這位可是能給酒席喫的。

    “呦,軍哥,這兩天沒見你,可真是想死哥幾個了。”

    “那可不,沒見軍哥你,這兩天我們日子都過的都沒滋沒味的。”

    周建軍冷笑,沒人請你們喝酒喫肉,可不是沒滋沒味的麼?

    燕三是這羣人的老大,此時大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沒動,手邊擺着幾張毛票,也就七毛多。

    周建軍拿起毛票,看了看燕三兒。

    “哥幾個,就這點錢,還能讓你們耍這麼久呢?

    丟不丟人啊?

    沒有八塊十塊的,起碼也得弄個兩塊三塊的玩啊。

    就這錢,連頓酒都喝不上。”

    燕三兒瞅了一眼周建軍,乾瘦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聽着沒?軍哥這是看不上咱們呢。

    聽這話的意思,是要帶咱們哥幾個,去喝一頓?”

    這是慣用的套路了,一個人起頭,其他人起鬨。

    幾句話一說,周建軍保證腦子發熱。

    其餘三人果然,按套路捧哏,你一言我一語。

    都一個主題,軍哥牛逼,軍哥有錢,軍哥帶俺們喫肉。

    如果是以前,周建軍肯定就順勢答應了。

    但現在周建軍芯子換了呀。

    坐在燕三兒對面,聽着幾個人的起鬨,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這幾人一看,今天情況有些不太對啊。

    喊也沒意思,漸漸沒了生息。

    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軍哥,怎麼個意思?今兒真是來瞧不起弟兄們的?”

    燕三兒冷了臉。

    周建軍卻笑了:“說特麼什麼胡話呢?哥是那種人?平時怎麼對你們的,心裏沒點逼數?”

    聽他這麼說,衆人頓時又笑了起來。

    氣氛瞬間又活躍了。

    “不就是喝酒嗎?那必須的喝,不然找你們幹什麼?

    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問你們四個。

    你們打算這麼過一輩子?

    就不想幹點別的掙點錢?”

    燕三兒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都沒答話。

    劉癩子是這四個人中除了燕三兒,話語權最重的,試探性問道:“軍哥,這話裏有話啊。

    咱們兄弟那麼久了,您也看得出來,誰願意就這麼過着啊。

    可現在咱們沒門路啊。

    我們四個成分都不好,也沒個單位願意接收咱們啊。

    您有是有路,就給弟兄們劃一道。

    我們大家都服您。”

    說着衝其他人使了個眼色,燕三兒也笑着點了點頭,幫腔:“是啊軍哥,這沒外人,您有什麼話就直說。”

    “這我自然知道,不然我來找你們幹嘛來了?

    瞧瞧,這是什麼?”

    周建軍伸手,從懷裏掏出半包牡丹。

    幾個人一看,神色怪異。

    “軍哥,您行啊,這都抽牡丹了。”

    然後周建軍又掏出一包,幾個人臉色微變。

    然後周建軍又掏出一包。

    燕三兒伸手了:“哥,這是給我們的?”

    瞧瞧,稱呼都變了。

    周建軍打了他的手一下,燕三兒也不鬧,笑嘻嘻的縮了回去。

    周建軍把兩包半的香菸,摞在一起。

    “你們以爲這煙是我買的?你們應該知道,我不抽菸。”

    周建軍伸手,按在了這三包半香菸上。

    神色傲然,這符合他的過往人設。

    “呦?這是有人送給哥的?”

    劉癩子主動配合,周建軍給了一個你很上道的眼神,實際上心在滴血。

    才從媳婦那弄來三塊錢零花錢,結果一塊五買了一條絲巾,剩下的一塊五,買了這三包煙裝逼,現在身上就剩下一毛七的全部家當了。

    “當然,都靠過來。”

    周建軍一副我有大祕密的模樣,招了招手,幾個人趕忙湊了過來。

    “以後可別說哥哥不照顧你們。今兒來是有一筆大買賣要帶着你們哥幾個。

    軋鋼廠都知道吧?”

    “當然當然。”

    周建軍就是軋鋼廠的,他們自然是知道的。

    “我一兄弟,在軋鋼廠當食堂主任,現在食堂的採買,全是他說了算。

    我呢,聯繫了幾個渠道,能弄來肉跟大棚菜。

    你們想想,到時候,你們參與進來,負責運輸,到時候讓我兄弟把價格開高一點點,這漏出來的油水,你們想……”

    說完,周建軍順手把那兩包半的香菸,給收了回來,重新揣進兜裏,實際上是收進手錶中了。

    燕三兒四個人臉上在閃過一抹驚色。

    他們自然清楚,這些國營大廠,食堂採買是有多大的油水。

    不說錢不錢的,就說運輸過程中,弄走幾斤肉,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覺,能動手腳的地方多了去了。

    他們驚訝於,這周建軍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竟然有這麼一個兄弟,還能弄到渠道。

    說不動心,那是假的。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