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煙扔下蒲魚草，盯着原途，“不怪別人恨卦院，這就是他造成的惡果不是嗎？”
“再大的惡果，到現在已經二十多年了，這也該夠了，況且現在的學生與莫燃毫無關係，他們何錯之有？”原途問道。
“想要擺脫這種困境，只有離開雨瀟學院，另覓去處。”紫煙極爲冷靜的說出事實，“所以當年在取消卦院的投票時，我投了贊同票，事已至此，留着又有何用？”
“卦院也是師父的心血！”原途一字一句的說，“莫燃對師父有恩，師父爲了替他保住卦院這才毅然的從丹師身份轉成了卦師，師父已逝，他要做的事我也將替他完成。”
“原途，你是丹師，是很優秀的天才丹師，你根本不是什麼勞什子的卦師！”
紫煙驀地提高聲音，她霍地站起身，聲音裏帶着壓抑着的憤怒，“你師父想做的事是他的，與你無關！他人已經死了，你又何必畫地爲牢賠上你的一生，你本應該用丹道揚名！別人都說我紫煙丹藝出衆，但我自知遠不及你，如果丹院有你，那我這幾年又何必自困於丹室不得而出！”
原途一愣。
“你在卦院又如何？你又能爲你的學生們做什麼？你自己根本就是個半吊子卦師，你甚至還沒你那些學生們厲害！他們都以爲你是因爲怠惰憊懶才頹廢的不露面，但你根本就是無處教起才故意躲着他們的，這樣的日子你還想過到什麼時候？！”
紫煙繼續道，眼中都有着痛惜。
若不是幾年前原途的師父去世，他也不會因此鎖在了卦院，而卦院所有正經卦師又都盡皆離院而出，就僅留他這一個半吊子在撐着局面，一撐就是現在。
卦院這個樣子，學院壓根懶得多費心，就任它半死不活的拖着。
如果不是原途還在，如果不是他的師父在學院裏還留有少許的威望，那卦院根本撐不到現在。
可即使撐到現在又如何？原途在卦術上根本沒有天賦，他哪怕是強逼着自己去學習也根本沒有什麼進益，就只能靠着書本上的東西去紙上談兵，糊弄一些學生們。
而那些學生們也頗爲看不起這位整日偷懶除了喝酒就是睡覺的老師，輕易不會找他詢問。
真找到他問了，他能用書上的東西解釋的就解釋，真解釋不了的就藉由不耐煩把學生給打發掉。
因爲這樣，他即使在卦院也無人擁護，學生們壓根就看不起他。
那他放棄了他所擅長的丹道，犧牲至此，又有何用？
“師父疼我教我，儼如我父，他當年選擇來到卦院不僅僅是因爲莫燃之故，也同樣是因爲被丹院的衆人排擠陷害，聲名狼藉，這裏是他最後的去處。”原途說道，“那些人的嘴臉我永遠都忘不了，丹道？我早已放下了。”
原途眉頭一顫，“紫煙……你，這樣的話就不要講了，你畢竟已嫁人。”
紫煙卻是自嘲一笑，“那你便說吧，你今日來找我，是想要讓我做什麼呢？”
“卦院的那些孩子們，是好孩子，而且他們之中不乏優秀者。”原途正色起來，“在經過了今天的事後他們鬥志昂揚，已經有些化悲憤爲力量的意思了，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好好教導那他們一定會極爲認真的學習，但是你也清楚，我是有心無力……”
紫煙有的話沒說錯，他確實只是個半吊子，扯點有的沒的還行，但是如果讓他真的去好好教，那絕對露餡。
學院裏知道他是轉院過來的學生並不多，因爲以前那些學生們幾乎都換了一茬從學院離開過了，而他又不想讓自己的底被學生知道。
能明知卦院式微卻還願意學卦術的學生都是真心喜愛這一道的，如果讓他們知曉分院裏唯一的老師還是個非本行的，那他們會是什麼心情？
原途不想打擊他們學習的心，也想在他們奮鬥時幫扶一把。
既然他不行，那就去請行的人。
“我知道了，我會去聯繫唐梓，但所需時日不定。”紫煙看了他片刻，終於是點頭答應了。
原途也露出了今日的第一個微笑。
“幾年了，終於又看到了你笑的樣子。”紫煙也跟着笑了一下，“總算不再似以前那樣苦大仇深了，明明以前丹院的女弟子們都癡慕你，所幸她們都已經不在學院了，否則如果知道你現在這樣還不知道會有多失望。”
“她們失望關我何事，我在意的本來就只有……”
原途說到一半卻是停了下來。
紫煙半是緊張半是期待的盯着他看。
“唐梓的事就拜託你了，不管成與不成，都請在十日內給我句話，我也好能早些告知學生們。”
原途朝着紫煙作揖行了一禮。
紫煙垂眸，掩住失落，輕嗯了一聲。
原途稍作停留，轉身出了丹室。
他走後，紫煙一直望着門口的方向，似乎仍能看到他離去的背影一般。
直到不知多久，她忽的聽到了何辰的聲音——
“紫煙，我聽說剛纔原途來找你了？”
門沒有被關嚴，何辰直接推門而入，大嗓子把紫煙給嚇了一跳。
“……你消息倒是靈通。”
紫煙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
“嘿嘿，那小子這幾年沒動靜，難得有了動作，我當然要關注着了。”何辰咧嘴一笑，然後就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怎麼樣，他可有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