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高天之上 >第10章 如果,我也是銀峯領人就好了 (小章)
    “我的極限……”

    格蘭特侯爵此刻算是明白什麼叫做‘既要又要’了,他現在就是既想要一切都是小柯彌忒一切都自然成長,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自己想要的性格。

    但這是不可能的。雖然泰拉沒有三歲看老的說法,但柯彌忒顯然不是那種通常意義上敏銳小心的‘聰明人’,他是那種開朗又有點脫線的孩子,不長歪的話,恐怕日後會是那種豪邁老大哥類的人物——就像是他的爺爺哈里森·格蘭特那樣,衝鋒在前,也死得快。

    這樣的性格,不能說壞,但作爲侯爵家族的繼承人,銀峯大公的弟子,柯彌忒必須要更加謹慎一點,不給他的老師和家族添麻煩,也不能隨便死掉。

    可是,哪有這麼簡單事兒呢?

    柯彌忒,註定無法自然成長爲伊恩描述的那種‘智慧’的人……可如若改造的話,就又等同於修改了柯彌忒的天性,讓他變得不再是他……

    格蘭特侯爵抱着腦袋,苦苦思索。

    “學習是改造自己。”

    伊恩注視着前方的老上級,他淡淡地說道:“遭遇失敗,因爲痛苦而改變,同樣是改造自己。”

    “甚至,進了監獄,一朝悟道,也有可能讓一位屢教不改的慣犯從此拋棄過去的生活,重獲新生——亦或是徹底墮落,成爲歷史留名的大惡人。”

    “這些,都是改造自己,一次對自我的重塑。”

    “但是大家都不認爲,這是一種洗腦……要知道,在學校,在私塾,在我這樣的老師教導,耳提面命地指引下,一個孩子經歷的信息轟炸,可未必比洗腦好多少。”

    “就好比我在霞輝城開設的諸多學校和訓練營,難道不就是靠集體主義,一次又一次重複的教條,通過人與人之間的感染共鳴,將他們洗腦成對銀峯領有歸屬感,對我有認同感,願意效忠我的人嗎?”

    “這些‘洗腦’,對於普通人而言,和我的技術,有何差別?”

    “這些算不上是洗腦吧……”

    擡起頭,格蘭特子爵明白,這些話是伊恩對自己的指引,所以他認真思索,嘗試順着伊恩給出的思路去反駁:“這些都是人們‘自己選擇’‘經歷’了某些事後,自己有所感觸,有所想法,故而進行的改變。”

    “哪怕是順着潮流,順着大衆的思路更改自己的想法模式,那也算是一種潛移默化……不然的話,非要極端說的話,當你和別人交流說話的時候,如果接受了對方的意見,就等同於被其他人洗腦了!”

    “爲什麼不是洗腦呢?”

    而伊恩反問道:“當你和一個人交流時,沒有經過自己的思考,就直接認同了對方的論點——僅僅是因爲這個人說話的話你喜歡,亦或是說話的人相貌你喜歡——如此輕易地認同其他人的話語和觀點,不思考背後的深意,不思考這一切言論背後真正的起源,意義和目的,就直接認同。”

    “那爲何不能說,他就是簡簡單單地被其他人一句話就洗腦了?”

    如此說道,伊恩·銀峯站立起身。

    第五能級強者,隕日之鋒,銀峯大公站立在格蘭特侯爵的身前,那熾熱的,卻又淹沒一切的漆黑氣勢席捲了格蘭特侯爵周邊,讓他一瞬間就連戰慄都無法辦到,整個人徹底僵在沙發上的時候。

    【如果我下達了一個命令】

    伊恩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那麼你是否會服從?】

    【如若服從,你是否是被我洗腦了?不然的話,你爲什麼不提其他意見?】

    【如若違逆,你是否被其他莫名其妙的東西洗腦了?不然的話,你爲何敢違逆擁有第五能級力量的我?】

    格蘭特動彈不得。

    此時此刻,他感覺到,周邊時空所有的源質靈能,乃至於以太都被奪走了,他體內的昇華器官甚至無法運作,讓他成爲了一個就連行動都困難的廢人——而如若是普通人會更慘,因爲他們就連思維的餘力都將消失,將徹底成爲無意識的殭屍。

    格蘭特掙扎着將頭扭去,看向自己的孩子,但他卻驚愕地發現,小柯彌忒沒有半點不適,還在眨巴着海藍色的大眼睛,看着突然站起來的‘老師’和突然塌在沙發裏面的‘父親’。

    格蘭特侯爵突然明白了伊恩的意思。

    “我……明白了。”

    格蘭特侯爵嘆息道:“伊恩……你比誰都溫柔,比誰都渴望讓人類得到真正的自由意志……但也正因爲如此,在你眼中,我們現在的泰拉,整個泰拉,恐怕都沒有一個人可以追逐自己的自由。”

    他緩緩嘗試坐直,咬着牙說道:“究竟什麼纔是自己選擇的成長?原來如此……那我明白了。”

    “伊恩,你這個技術,的確需要柯彌忒這樣的孩子去實驗,因爲只有這樣一片白紙的孩子,纔是天然需要去‘學習’……而學習就是一種生活在人類社會的孩子無法避免的義務,他們必須要學習如何進入成年人的世界,學會種種技能和思維模式,一種不嚴格意義上的‘洗腦’。”

    “我明白了。只要不是強制性的灌輸人格,亦或是直接輸入人格種子,不需要我的孩子自己思索,自己無法改變的方法,我就同意。”

    “嗯。你的認可,只是其中一環。”

    緩緩坐回去,伊恩並沒有打算爲難格蘭特侯爵,他只是打算讓對方明白,面對絕對強大的力量時,強者說什麼,都是對弱者的洗腦。

    當人類開始爲另一個人類的言語而憂愁痛苦,憤怒失望時,他就成爲了那一個人的奴隸。

    反過來,難道歡欣喜悅就不是嗎?

    一切最根本的區別,是因爲‘這個人的話’故而有種種情緒,還是因爲這個人的行爲符合‘我的期望’而展露出種種情緒。

    前者是屈從,後者是理解。

    面對強者,哪怕是被迫屈從,違逆自己的內心,也要搞明白對方的所作所爲爲何讓自己無法接受,自己爲什麼要反對對方的行動,而不僅僅是因爲‘他說的我都要反對’。同理,哪怕是被迫屈從,也要搞明白,自己是爲了保住命,還是爲了更大的目標而隱忍,亦或是因爲敬愛對方勝過對自己想法的認可,而不僅僅是因爲對方強,可以殺死自己,所以就屈從。

    哪怕是爲了生命而屈從,也要思考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爲爲什麼是屈從,而不是認可。那種即便是威脅生命也無法改變的‘堅持’,纔是真正的自由意志。

    也只有以‘我’爲主的思考,人們才能理解自己,繼而理解他人,不然,就無法共情,無法換位思考——因爲他們就連自己在想什麼都不知道,僅僅只是屈從他人的奴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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