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年歲,還不懂什麼叫愛情,但總覺得故事就應該是有親人終成眷屬的套路,否則違背了人世間最美好的東西。
朱浩看朱四黯然神傷的樣子,問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麼想,又該怎麼做?”
朱四不解地問道:“朱浩,你不是想拿這個考我吧?”
“不是考試,我就是想問問你的真實想法。”
朱浩笑着對朱四道。
朱四面帶憂愁,語氣格外沉重:“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想辦法成全他們,可我……有心無力啊,或許……我會請示父王出手。”
“嗯。”
朱浩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
得保留懸念。
他不會馬上提到故事的原型就是唐寅和婁素珍,而要讓朱四覺得,這是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充滿了遺憾,可以發揮他無限想象。
最好是沉迷其中。
至於朱浩跟朱四講這個故事,想要達到的效果,不是讓朱四幫什麼忙,而是讓朱四產生同情心就好。
……
……
正德十四年的春節如期而至。
唐寅作爲鰥夫,在別人闔家團圓的時候,他顯得形單影隻,只能靠跟幾個友人喝酒來打發無聊的時間。
朱浩大年初一上門拜年時,發現唐寅一身酒氣。
沒個女人照顧,過年都沒買一身新衣服換上,身上帶着一股酸臭味。
果然是窮酸書生!
“我說唐先生,還是在意一下外表吧,最近張奉正他們不是在給你張羅親事嗎?實在不行,那個街邊食肆的小婦人也可以……最近我派人調查過,她到現在都沒成婚呢……人家分明是在等你……”
朱浩說這話是在試探唐寅,看看他是不是心有所屬。
唐寅沒好氣地道:“朱浩啊,大人的事你不懂,不要輕易摻和進去。”
朱浩笑道:“是老頭子的事情我不太懂吧?”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卻不說話,也沒有趕朱浩走的意思。
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朱浩新年來拜年可是帶了禮物來的。
這邊朱浩正要語重心長說上兩句,另一邊唐寅在王府中的好友蔣輪,帶着另一個好友陸松前來拜年,二人還各把自己的兒子蔣榮、陸炳給帶上,順帶捎了些過年禮過來……
“看看,都知道你單身獨居,怕你過年時想不開,特來給你送禮,讓你樂呵樂呵。”
朱浩陪唐寅到院子相迎時嘴上還在打趣。
唐寅招呼一番後,蔣輪約唐寅下午組局喝酒,還說要介紹本地官紳給唐寅認識,隨後便帶着陸松離開。
本來蔣輪想把蔣榮留下,跟唐寅和朱浩打打下手,但朱浩的意思卻是年後放假,身邊不需要人跟着,蔣榮巴不得利用休假的機會,跟本地剛認識的士紳公子一起喝酒取樂,這時還要充當朱浩的弟子兼保鏢,那就有點悲催了……
最後屋子又只剩下朱浩和唐寅。
“先生,跟你提一句,今年寧王反相畢露,我估計年後過不了多久,陛下就會下旨褫奪寧王府護衛,寧王會趁勢造反……”
朱浩好心提醒,卻遭來唐寅反嗆:“我如今人已不在南昌,寧王就算造反,又與我何干?”
唐寅臉色明顯轉冷,有心事卻不想對朱浩說。
總不能在這小子面前表現出自己隱藏心底的情愫吧?就算亦師亦友,那也是半個先生,這張老臉還要不要?
“如果寧王謀反,朝廷要平息起來並不複雜,江西有王中丞在,只怕寧王就是紙老虎,就算一捅不破,一把火也能給他燒沒了……若到那時,只怕有些事臨時再去辦,時間上來不及……”
朱浩繼續道。
唐寅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朱浩笑嘻嘻道:“不如到時候我們做點兒事情?就怕唐先生不敢啊……”
唐寅終於忍不住,語氣不善地反問:“我一把老骨頭,什麼事情不敢做?”
“先生可別把話說滿了,我說的事要是做了,可能要抄家滅族……我們不涉及寧王謀反,甚至會提醒朝廷寧王要犯上作亂,只是在平息叛亂後,至少應該做點事,不能辜負某人對先生的一片情義……”
朱浩就差說,我們不是要救寧王,而是救寧王妃。
唐寅不是傻子。
他不會忘記,離開南昌時,婁素珍親自給他送盤纏,當時剛上船朱浩就打趣他,現在就算自己不說……以朱浩的精明幹練,豈是那麼好糊弄的?
“朱浩,我唐某人在這裏鄭重提醒,你是有些急才,但很多事不是你能掌控,一旦不慎輕則抄家滅族,重則……會牽累到身邊人,連累興王府,你不該做僭越之事。”唐寅突然警告起來。
朱浩咋舌:“忘了之前是誰跟我說,一把老骨頭什麼都不怕。”
唐寅嘆道:“人要認清現實,最主要是認清自己的能力,你當前……最重要的還是通過鄉試,今年你虛歲已十四,若是通過鄉試的話,定能成就湖廣之地的才子佳話,這纔是你該追求的東西。”
……
……
朱浩沒跟唐寅明說,但唐寅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
可就是這麼一層窗戶紙,誰都不願意捅破。
唐寅即便心中再想拯救婁素珍於水火,但也知道什麼叫癩蛤蟆想喫天鵝肉,本就不屬於自己能力範圍內的事,再追求也是徒勞。
但朱浩卻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不單是爲唐寅,也是爲自己。
他要嘗試改變一些東西,否則一切都按照歷史進程走,那自己來這個時代的意義是什麼?
讓美好的事物順應歷史潮流香消玉殞?讓糟粕佔據主流?心中有想法,爲何要壓抑不去做呢?
以往是沒能力,但朱浩覺得,現在他已可以嘗試改變一些事,那就應該付諸實踐。
年後朱祐杬身體進一步惡化。
朱祐杬如今已基本不會見外客,就連王府內大小事務,基本都是袁宗皋和張佐等人自行處理,實在是大事需要由興王定奪,纔會由蔣王妃單獨去請示。
以往府上經常設宴,或是在書房舉行一些會議,但自打去年入冬後,這種事就沒再進行過。
連唐寅都說,他已很久沒見過興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