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輔國 >第195章 風聲16
    “哥哥似有心事?”酒宴散盡,張璟回房,薛彥君把有些微醺的張璟送回房中,看着神色間難掩疲憊的張璟,薛彥君輕聲問道。

    張璟先是一愣,剛想搖頭,他和薛彥君馬上就是一家人了,有什麼好隱瞞的?況且薛彥君非常有心計,自己有什麼不確定的事兒,完全可以找薛彥君問計嘛。

    “儲位不定,朝中必有動盪,愚兄身爲陛下親軍統領,怕也難以安生了。”張璟苦笑,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萬一奪門無法避免,自己該何去何從?

    奪門的事兒,暫時還不能跟任何人說,所以,只能先借着儲位來說事兒了。

    “立儲之事,自有陛下與朝中諸公商議,哥哥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何憂之有?”薛彥君安慰張璟道。

    “妹妹想過沒有,儲位歸誰?”張璟還是決定未雨綢繆,與薛彥君聊聊這些事兒。

    “肯定是復立沂王,”薛彥君毫不猶豫的說道,“當今並無子嗣,不立沂王,難道還立外藩不成?若立外藩,不說宮中太后,就是朝臣,贊成的也不會太多。”

    張璟點頭,這基本算是個共識,若立太子,復立沂王是最佳、也是最多人支持的選擇,但問題是,景泰帝願意嗎?

    “陛下呢?”張璟問道,“陛下願意復立沂王乎?”

    “這……”薛彥君遲疑一番後,搖頭嘆道,“陛下怕是不會支持此議。”

    張璟點頭,雙手一攤,“如此,如之奈何?”

    是啊,如之奈何?失去相權制約的皇帝,如果真的鐵了心的不同意某件事兒,朝臣除了與皇帝打持久戰,看誰先讓步之外,基本沒有什麼好辦法來制止皇帝。

    如果景泰帝鐵了心的不同意復立沂王,除了如石亨一般,來硬的,別無他法。

    石亨等人發動奪門,一個最基本的前提就是,景泰帝病重,且未立太子。但凡景泰帝能聽進話去,復立朱見深,石亨等人打算髮動奪門,擁立朱祁鎮復辟,就得好好考慮考慮了。

    “朝中這麼多大臣,難道還能眼睜睜的看着陛下一意孤行不成?”薛彥君笑道,“於少保,王、胡二位尚書,皆是德高望重之輩,陛下豈能不考慮這幾位的意見?”

    “唉,”張璟嘆氣,有些歉疚的對薛彥君說道,“本不該讓這等俗事打擾妹妹的清靜,卻是愚兄失禮了。”

    “璟哥哥見外了,”薛彥君嫣然一笑,“小妹不才,恨不能爲璟哥哥解惑。”

    “妹妹客氣了,妹妹助我良多矣。”張璟笑着搖搖頭,就算薛彥君無法爲自己謀劃什麼,作爲一個傾聽者,能讓自己一吐胸中塊壘,也是極好的,有些事兒,總是憋在心裏,並不是什麼好事兒,往往會越壓越重,一旦達到臨界點,爆發出來,後果怕是更加嚴重。

    送走薛彥君,張璟也早早休息了,有些事情,多想無益,自己既已做好了應對,那便靜待事態發展吧。

    如果可以,在景泰帝病重,沉痾難愈的前提下,爲何不能早早復立朱見深爲太子?要知道,只差半步呀,哪怕於少保、胡濙、王直與朝臣的決議早一天呢,怕也就沒石亨等人什麼事兒了。

    儲位既定,就算景泰帝駕崩,不論是朱祁鎮復辟,還是朱見深繼承大統,朱祁鎮仍然當他的太上皇,對朝局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至少不會出現歷史上奪門之後,朱祁鎮對朝臣的大清洗。

    哪怕是朱祁鎮復辟,再怎麼看於少保不順眼,他都沒有殺人的理由。以於少保的清高,屆時肯定會請求致仕的,朱祁鎮再不要臉,哪怕是完顏構附體,也沒有殺害於少保的理由。

    對張璟的影響便更小了,就算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大不了張璟自請赴邊,當個邊衛的指揮,朱祁鎮還能不同意嗎?要知道,張璟的父親可是跟朱祁鎮親征的錦衣親軍,在土木堡一戰中陣亡的有功將士,就憑這層關係,在張璟沒有實質性的反對他的行動前,朱祁鎮也不能對張璟下狠手。

    否則,誰還敢爲你朱家人賣命?

    八月十七,一大早,於少保就被景泰帝召入乾清宮。

    “少保,”景泰帝倚在牀上,語氣虛弱,“關於立儲一事,少保有何以教朕?”

    “這……”於少保沉默,對於此立儲一事,在景泰帝廢朱見深,立自己的兒子朱見濟時,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中立。

    此事景泰帝再問,饒是他對此事思前想後,斟酌良多,仍是忍不住有些遲疑,他也發現了,景泰帝的身體似乎沒有康復的希望了,在這個前提下,有太子和沒有太子的區別,可就太大了。

    至於選誰當太子?肯定是復立沂王,至少於少保在心裏是支持復立沂王朱見深的。

    但他能這麼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嗎?不能。

    就連興安這個景泰帝最爲信任的內官,在面對立儲一事上,都是緘口不言,他於廷益又有什麼可說的?

    “如今當務之急是陛下早日康復,”于謙斟酌着說道,“至於立儲之事,待陛下身體康復後,再論也不遲。”

    “唉,朝臣若都如少保這般明事理,又何至於此?”景泰帝順着于謙的話頭說道,他並非不想立儲,而是自己的兒子夭折後,立誰爲太子,他都不甘心,“如今朝中立儲之論與日俱增,少保爲國之柱石,請少保代吾與王、胡二卿,告誡諸人,當以國事爲重,至於立儲之事,朕自有主張。”

    “是。”於少保還能說什麼?景泰帝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難道還能不聽嗎?還是那句話,缺乏相權的制約,皇權空前強大,朝臣除非與皇帝打持久戰,看誰先撐不住,否則,缺乏必要的制約皇權的手段。

    “興安,代朕送少保出宮,”景泰帝吩咐興安道,“另宣張璟覲見。”

    “少保,請隨某來。”興安上前一步,引着于謙離開了乾清宮。

    路上,興安張了好幾次嘴,想要說什麼,最終卻仍是忍住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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